肚子再加一圈肉
作者:达达渝 | 分类:现言 | 字数:11.3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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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CHAPTER 21
肚子再加一圈肉2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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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面构图的黄金三角是什么?”我摩挲着怀里的奶茶, 胡乱地翻着课本,问义达。
义达双唇禁闭,看着远方, 目光游离。
“义小达!!”我郑重地喊道。
引得周围脆弱的人群频频侧目。
期末考试的最后一科, 在进考场前大家都窝站在走道里做最后的挣扎。在一周之内看完大拇指那么厚的全是汉字的《平面构图》, 真应该列入铁人三项。
“在想。”义达说, 他保持着双手环抱, 纹丝不动的姿势已经有30分钟了吧。
铃声响彻整个校园,随之而来是一片喑呜的惨叫声,莘莘学子们低着头走进考场。
我们随着人流走上楼。
“义达, 想到了吗?”
“随缘吧。”他说,然后浅浅一笑。
“哎呀, 我的笔!!”前面人群出现了一点骚动, 一块小橡皮擦滚掉到我脚下, 一个身影逆着人流挤下来——琪琪焦急地弯腰捡着她的文具,右手紧握着拉链已掉的笔袋。
“别踢呀!!”她恼怒又无助地叫着, 眼睁睁地看着那熙攘的脚后跟把她散落的文具踢得到处都是。
于是我弯腰捡起散落在我周围的笔和尺子,我不知道应该用怎么样的语言来描述这段动作,或许用小学生作文里的诸如什么助人为乐又艰难困苦的辞藻来形容,不过,捡这几只笔只是举手之劳, 在冬天助人为乐还是不错的, 至少不会满头大汗。
“谢——”琪琪的谢说了一半, 抬头看到我, 笑容象失去润滑油的齿轮, 闪电般卡住,迅速消失。
那半个谢字僵硬成一个嘴形的轮廓, 她低下头,抓过我手中的笔尺,转身快跑上楼,消失在人群中。
“怎么,这么有同情心。”义达不冷不热地说。
“你不也很有同情心吗?”我反问。
“那仅局限于你而已。”他淡淡地说着,似乎在说着一件理所当然的事。
“黄金三角到底是什么?”我皱着眉头问。
他的目光很犀利,一眼能把我看穿,于是我把头转向另一边,“黄金三角,是在第……第8章……么?”
“在第9章,377页到381页之间。”怪兽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怪兽!”我惊喜地叫道,“可是,你怎么知道?”
“嘿嘿,帮你写构图总结的工夫可不是盖的!”怪兽微笑着,象一剂定心丸。
怪兽身后,我看到了阿信那熟悉的僵硬的脸,面无表情地看着我们。
突然,那么猝不及防,他绽放出一个笑容,吓得我后退两步。
“好好考啊。”他说,大大的手盖上我的脑袋,动了两下,不知道这动作算不算是“爱抚”。
我愣愣,转过身去,没有去看义达的表情。
眼睁睁地看着试卷,我拍拍自己的嘴角,希望能挤出一个微笑。
简述题的题目是:请你简述构图的黄金三角,并举例说明。
看着试卷的空白处,我考虑要不要作诗2首。
监考的ANN在我方圆3桌内来回走动,于是我开始研究她巧夺天工的鼻子的完美弧线,算不算是黄金三角的一个实例。
“ANN老师!!”在我身后的小清突然把手举得老高,“我要举报!”
焦点立即落在她身上。
举报?是见义勇为,还是见风使舵。
“周渝的课桌上有小抄!”小清铿锵有力地说,掷地有声。
小抄?
我低头仔细看,才发现有一团团密密麻麻的银色字迹,是用铅笔抄上去的,从不同的角度利用光线的折射才看的清楚,不仔细看还真看不出来,怪不得一开始我没注意到——“黄金三角,又称平面构图三要素,分别是矢量,图层和角度……”
我冷汗直流,黄金三角,不是三个角么?
ANN快步走过来勘察现场,小清压低声音“揭发”道:“我看到她一直低头抄桌面的东西,就知道她一定在搞鬼。”
我扭头看她,她一副大义凛然。我知道,她的专业方向是服装设计,花点工夫讨好萱学姐还是很值得的。
ANN立即在我的试卷顶头划了一个饱满的圈,鼻子的曲线扭曲成一个奇怪的弧线,声音透过喉咙积压出来,“周渝,你,现在立刻离开考场了。”
她抽走我的试卷,转身走上讲台,她转身的动作,如此潇洒伶俐。
事情发展过于戏剧化,蒙太奇的手法让我有点哑然失笑,“恩,就这样子而已哦。”我说。
又是这一招,未免太老套。
ANN扭过头来怒视我,想必我这个问题学生此刻在她的眼中已经是魔鬼撒旦啊猪啊狗啊之类的生物了吧。
在安静的考场中出现这样的事情,在她年轻的教学生涯里,这大概是她第一次遇到这么莫名其妙地由同学现场揭发的作弊行为。ANN用愤怒的表情来掩饰她的措手不及。
教室里很温暖,如果现在回宿舍,至少要走20分钟。
我天生怕冷,更懒得离开这温暖的位置。所以,为了让我在这个有着暖气的教室里多呆2分钟而动动嘴唇,还是值得的。
ANN咬牙切齿道:“我再说一遍,离开这个教室,不要影响其他同学考试。”
“小抄不是我抄的。”
“那是谁抄的?”ANN质问道。
我不语,因为这是个显而易见的答案,回答这个问题,会降低我的智商。
教室里一片寂静,ANN下不了台,又不能破口大骂,只好干瞪着我。
“是我干的!!”
这么来形容这个半路跳出来的一句见义勇为的一句话呢,全班都转过头去,看着琪琪低头站起来,却无比坚定地说:“是我干的!是我干的,背书没背完,我趁别人不注意的时候把它抄下来的,谁知道今天却让周渝坐到了那个位置上,我……她……”
我想起夹在课本里那歪歪扭扭的“对不起”。
琪琪,你还是你,还是那个不会撒谎的琪琪。
我坐在大厅里,来回地翻动着我手里的两瓶热奶茶。
俾斯麦以要彻底查清校园不良作风的根源为理由,把我们两个抓去录口供,没问两个问题就把我打发掉了,倒是把琪琪留在办公室里问了好半天。
琪琪走出来了,她看我的眼神,有点不太好意思。一份声具泪下的检讨是少不了的,其他的,就不在我们的操心范围之内了。
我走上前,把奶茶递给她,微笑道:“杏仁味的,不知道你喜不喜欢。”
“先苦后甜呀。”她说,冲我笑笑。
“是呀,奖励见义勇为的小英雄。”我说,好久没有这么开心地笑过了。
我们坐在咖啡社外的阶梯上,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闲话。
“小渝,”琪琪突然严肃起来,“你可以原谅我吗?”
“为什么不呢?”我说。
“我觉得,你很勇敢。”
“勇敢?”我说,我想,我只是更怕冷而已。
“因为,学会原谅是一种勇气啊。”琪琪说。
“琪琪,最近是不是读者文摘看多了?”
“没有啦,你这家伙,真是让我无语了。这个世界上,能有令你伤心的事情吗?”琪琪皱着眉头,就象在看着一尊弥勒佛。
我笑笑,不语,抬头看天,虽然冬天的阳光是假惺惺的,不过,阳光本身,还是阳光啊。
我抬起手挡住眼前的阳光,让那五指的影子落在脸上。
我说:“把手拿开,就可以得到阳光,就这么简单。”
“你们都好奇怪。”琪琪说,她向来直来直往,那个会拿各种新鲜面包砸我脑门的琪琪,就在我眼前。这个想法,让我一直停止不了我的微笑。
“跟箫景萱结下梁子不是什么好事情,她周围的眼线那么多,一逮到机会就会用各种伎俩陷害你,象今天上午的考试,谁都看到小清趁着你出去上厕所的空隙在你的桌位上抄小抄,可是居然没人敢吭声,不就是因为头上有个萱学姐顶着吗?!!”
“那你自己为什么傻忽忽地去承认呢?”
“傻忽忽?我,只是想知道一下被人冤枉的感觉是什么样的啊,我以为这样,才可以得到你的原谅啊。”她的声音越说越小,头也慢慢低下去。
“企求别人的原谅,不一定要以伤害自己的方式吧。”物是人非的画面在我眼前闪过,我由衷地说,也在说给自己听。
“可是,”琪琪的声音提高了8个音度,“那天你为什么不辩解就直接承认了呢?”
“是因为,阿信吧。”
因为我们在乎的人,可以无所谓生死,无所谓欺骗伤害,爱是怎么一回事呢?谁又有发言权呢?
“小渝,你好幸福,有那么多爱你的人。”
是吗?原来,我可以和幸福,划上等号了。
姐,现在的你,幸福吗?
幸福是什么?是一种选择吗?
我笑了,“琪琪,你好象变得哲理了很多。”
“那是啊,你知道吗?我每晚都做梦,梦到你笑着说是啊被你们发现了,我还以为是天衣无缝的呢,我总是能清楚地记得你那样的笑容,每次我都会被那样的笑容给痛醒。你啊你,真是个厉害人物。我上自习的时候,洗澡的时候,睡觉的时候,甚至是上厕所的时候,我都在不停地想哦,咖啡社和小渝,到底哪个更重要。更重要的是,自从你走后,我在咖啡社打扫,就从来没有捡到过一分零钱,你说这是不是上天给我的惩罚呢?惩罚我做了错事,要短我的财运呀……”
恩,琪琪啊,你,还真是一点都没有变呢。我笑笑,点点头,喝着我的热奶茶,味道不错,杏仁味,先苦后甜。
下过了雪,天气反而更暖了些,我时快时慢地走在路上。阿信说他想画画,画那些看上去很结实踩起来很柔软的雪。
我们约在咖啡社外的梧桐树下,不知道,这算不算我们的第一次约会呢。
究竟是要迟到10分钟呢,还是早到15分钟躲在一个角落看他等待我时焦急的样子。
然后在他就要开口彪脏话的时候突然飞奔20米给他一个拥抱。
恩,我踌躇着,在原地绕圈走,计划着哪种方案可以让那家伙更心神不宁些。
手机在口袋里发抖,恩?难道他担心我耍诡计要换时间地点?
冬天里手机的反应总是很迟钝——当手机屏幕慢慢浮现出姓名时,我禁不住原地愣了5秒。
“站住,别动——义达。”
是义达发过来的短消息。
手机很快再次震动——“左转,直走100米。”
野外生存训练?愚人节?锻炼我的方向感?
一连串的猜测在我的脑海里闪过,我按照短信的指示做。
左转向前走100米,是教学楼。
“508,从后门进。”
烦人的考试终于结束了,不长不短的寒假开始,热闹的校园暂时安静了下来,教学楼里一片肃静,象一个巨大的时光老人,默默地注视着不谙时事的我们。
我握着手机,一步步地走上阶梯,义达,你是不是,总是在这样的角落里,默默地等待着,等待着有人可以回头,发现你一直都在。
轻轻推开教室的大门,光线中空气的因子在舞动。
我站在最后一排,看到黑板上,那三个大字占据着满满的空间。
细腻的线条,简单的笔画,那三个字,在微笑。
感觉到颈弯有股暖流在慢慢扑动,香水百合的味道,义达在靠近。
他走到我的身后,我可以感觉到他的呼吸轻轻落在我的发梢上。
我们一起注视着黑板上那欲语还休的三个字。
他先开口,我知道他要说什么。
“义达是很喜欢小葳呢。”
“小葳也是喜欢义达的。”我说,听着自己的声音,在寂静的教室里扩散开去。
“我知道。”他说。
“我知道,”他重复着,“小葳是爱着阿信的。”
“义达……”
“可别跟我说会有比你更好的女孩在等着我之类的话啊,”他打断我,半笑着,“那可是最杀人不见血的话。”
他轻轻转个身,就绕到我面前,略低着头,看着局促的我。
“我……”我努力地想说些什么把这气氛化开。他却一再打断了我,“为什么不戴围巾?”
我一愣神,微笑道,“因为脖子太短。”
脖子是一个人脆弱又敏感的位置,我不习惯在脖子上,去接受一个陌生的庇护。
他的手抚上我的脖子,大拇指顶着我的下颚,我不得不略微侧着脸,他仔细地看着我的脖弯,就象在研究一座雕塑品。
他从口袋里掏出一只笔,一手稳住我的手臂,一手开始在我的脖子侧面写字。
笔尖的触碰感令我不禁微微咧起牙,“义达你干嘛?”
“嘘,别说话,不然字会歪掉。”他认真地说着,他的脸离我那么近,只要微微一动,就可以擦过我的唇。
笔尖离开了我的皮肤,他的目光淡淡地一移,我们四目相触。
我把脸移开,他把手送开,我们的位置迅速拉远。
他嘴角扯出一个微笑,象一片凋零的花瓣,极尽完美。
“好了。”他双手落在我的肩膀上,把我轻轻一个旋转,面对门口,“赶紧去赴约吧。阿信老早就出门了,不过你要小心他可能躲在哪个角落,偷看你迟到的样子哦。”
他顺水推舟地往前一推,我的脚步不由自主地远离他。
我朝门外走去,我以为可以这样一直头也不回地走掉,就象他希望的那样。心里却有着一把紧紧的绳索把我拽回,我禁不住在最后一个拐角里回头看他。
义达冲我笑笑,伸出一个大拇指,晃了晃。
我喜欢他那浅灰色的毛衣里那翻领的衬衫领子,僵直而干净的,这就是义达。
他站在那里,和他身后黑板上三个干净有力的大字融为一体。
义达在微笑,“喜欢你”那三个字,也在微笑。
我下意识地摸摸脖子,脖子上那一串字是什么?
是你想对我说,又开不了口的话吗?
阿信站在雪地里,画不远处已经干枯的看不出它是什么树的一棵树。
我在雪地里玩雪,时不时滚一个大雪球(就我的水平和能力来说还算大的雪球),就朝认真作画的他砸去。
他会一脸无奈地说:“听话,乖。”
或者蹲在他身边,目不转睛地冷静30秒看着他的下巴。
“有那么好看吗?”他目不斜视地说。
“阿信,你画画的表情怎么好象受审一样。说!你当初犯了什么罪,让玉皇大帝把你罚下天界,让你做了一只猪?!!”
“我犯了一项叫做‘爱情’的罪。”他不紧不慢地回答。
他总有能力用一句发驳得我哑口无言。
玩雪时把鞋子弄湿了,于是我背着画板,阿信背着我,我们一晃一晃地回家。
悠姨给怪兽他们送新鲜的三文鱼寿司去了,屋子里没有人,阿信屁颠屁颠地背我上楼,明明喘的不行,还要不停深呼吸来掩饰。
“干嘛又深呼吸?”我趴在他背上,故意问。
“空气清新啊。”他说。
把我放在沙发里,他转身就走出房门,嘿嘿,估计是到阳台上去用力大喘,然后再若无其事地走回来,就象自己的体力丝毫没有经过考验一样。
鞋湿透了,脚快冻僵了,我弯下腰,解开鞋带。
另一双手顺势接过我的动作,迅速地把我的鞋带解开,袜子脱掉,拿热毛巾擦干我的脚底板。
我看着阿信半跪着,做完这一系列动作。
我呆呆地看着他给我穿上他那又长又厚的袜子,再把我的脚小心地套进棉鞋中。
“感动吧。”他突然丢出一句,抬起头来看我,得意地笑着。
他的两颊有点运动过后的微红,恩,我有那么重吗?
“恩,还有点干家务事的底子,不错嘛。”
“那当然,”他拍拍双手,把我的鞋子拎到一边,“不过,这也不影响我的好吃懒做。”
“喂,过分的谦虚就是虚伪咯。”
他走到我面前,半跪着看着坐在沙发里的我,“有义达和怪兽看着,我哪里还敢谦虚呢?”
原来他骄傲的表情下,也有这样谦逊的样子,恩,这就叫做一物降一物,黑吃黑。
“你的脖子上是什么?”他眉头微微一皱,拨开我脖子上的碎发。
他的指间触碰着我的颈弯,就象义达手中那圆润的笔尖。
他的目光微微眯起,收敛起那骄傲的神色,我不说话。
“阿信,小渝,你们在楼上吗?”悠姨回来了,在楼下大叫着。
“先去洗把脸吧,鼻子都脏了。”他掐了下我的鼻子。
“哦。”我说。
“喜欢吃三文鱼的寿司,还是芥末蟹柳寿司?”
“阿信做的,我都不要吃。”
“那么有气节啊?要不要立个牌坊?”
…… ……
水龙头里的热水哗哗地流着,洗了个脸,果然清新很多,我用手划开镜子上的雾气。侧过脖子,撩开肩膀上的头发,看义达的字迹。
“匿名的宝贝。”
干净,又清晰的五个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