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世之欢
作者:刘文君 | 分类:现言 | 字数:8.6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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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第 5 章
醒来时居然是在医院,吴语睁开眼睛,挣扎着准备坐起来,陈乾君连忙上来扶她,吴语终于主动开口问他:“我为什么在这里?”
“你在别墅里面晕倒,刚好我去接你们,就载你来医院了。”他言简意赅地回答,又去帮她掖好被子。
吴语对医院有强烈的排斥心理,立马就下床找鞋子,又找到手机,却不知叫谁来接是好,打给父母又害怕吓坏他们,唯有拨给纪非云。
纪非云显然不曾料到吴语会主动给他打电话,声音里满是欣喜:“小语,什么事?”
“我现在在医院,你赶快来一趟吧?对,朝阳北路的那个。”她一边穿鞋,一边讲电话,完全没有注意到陈乾君的脸几乎都绿了。
这边医生却匆匆赶了过来,对着陈乾君一阵埋怨:“怎么不看好病人呢,她这样的身体状况,你怎么让她下地,建议留院观察几天,另外,她之前的病历请提交到医院,她应该是有好几年的病史了。”那略胖的女医生瞥他一眼又加了几句:“现在的男人真是一点责任也不负,你女朋友手上那么深的疤,怕也是为了你吧,她如此爱你,你就不能多爱惜她一点么?”
陈乾君被这番话惊呆,他顺着医生的眼睛望过去,刚才做检查的时候拿掉了吴语一直绑在吴语手腕上的丝巾,一道触目惊心的疤痕恍然眼前。
天,她曾经自杀?她究竟是为谁自杀?此刻他嫉妒那个不爱惜她的人。
吴语慢悠悠地绑丝巾,对医生的话置若罔闻,也好,现在他知道她是什么样的人了,那么也不必再虚伪地献殷勤了。
她站起身时仍然是有些晕,陈乾君赶忙绕过病床去扶,吴语轻轻甩开他的手:“陈总,你该回去上班了,请假条我会交到人事部,今天真是多谢你。”
客气有礼,却又如此疏远。
陈乾君的手就这样停在半空中,放下不是,不放下也不是。
刚好这时候纪非云赶了过来,吴语如见救星,立马过去牵牢了他的手,那医生瞬间惊诧起来,显然这复杂的多角恋令她回不过神,她尴尬地冲陈乾君笑笑:“刚刚实在不好意思。”又冲吴语道:“为了你的身体健康,请尽快把病历提交过来,再抽个时间做全身检查。”
纪非云一连声地应“是是是。”简直像极了吴语丈夫,而陈乾君却能从吴语的眼神中分辨出,眼前的英俊小生并非强劲对手,因为吴语看他时与看自己并无二般,她的眼里,都没有他们。
纪非云将她扶上车,刚刚只顾着打量那位竞争对手,没有细看吴语,这时才发现她面色如纸,整个人像随时会碎掉一般,他真是后悔刚才将她从医院扶出来,但这些天相处下来,他自然清楚吴语的脾气,她定然是不想呆在医院里。
可是仍然忍不住劝道:“我们回医院拿点药好么?你的气色看起来十分差。”
吴语晓得自己的身体状况,回了他一句:“死不了,好好开你的车。”干脆就闭上了眼睛不再理他。
纪非云握住方向盘的手,指节发白,他多么想做一回大男人,狠狠地将她拖回医院,逼她打针逼她吃药,逼她欢笑逼她快乐,可是,他一回头看到那张无任何表情的脸,瞬间一点脾气也没有,他不是不知道,这曾经是一张多么纯真快乐的脸,特别是她的眼睛,她看不看你你都能感觉到她在笑,可是如今,她看着你,也仿佛根本没看你一样,神采早已不在。
他默默地开车,默默地在倒视镜里看着那张状似熟睡的脸,心里翻江倒海。
吴语,如果有什么方法可以换回你的笑容,那么我倾尽全力也会去做到,即使,即使失去我的一切。
可是纪非云又想,哪怕自己把一切都捧在手里跪着献给她,她怕是也懒得瞧一眼罢,她的眼里,好像再也没有可在乎的东西
一到家二老都慌了神,吴爸爸将近四十岁才得了这么个女儿,待她简直如珠如宝,一见吴语这苍白的脸色,心跳都漏了大半拍。
吴妈妈也连忙从厨房奔了出来,帮着纪非云把吴语扶到沙发上,这才开口问纪非云:“小纪,这是怎么回事,小语的脸色怎么这样差?”
纪非云不知如何作答,倒是吴语开了口:“没什么大事,扶我进去歇一歇就好了。”
大家自然都清楚吴语脾气,她说一,向来不二,便也不再细究,只得扶了她进房间。
吴妈妈显然是要为二人制造机会,出去倒了杯水进来,就悄悄掩上了房门。
吴语闭着眼睛养了一下神,总算恢复了一点体力,她支撑着坐起来,很镇定地对纪非云说:“纪先生,麻烦你打开书桌的第二个抽屉,有一盒绿色的药,你拿过来给我。”
纪非云按她的指示打开了抽屉,纵使他早知道吴语身体不好,却仍被那满满一抽屉的药吓了一跳,各种瓶瓶罐罐以及纸盒包装的药,简直触目惊心,她的身体究竟已经坏到了什么地步竟然需要这样多的药物来维持。
吴语看他表情便知他被吓到,仍是淡淡地说:“毛病多而已,并没有什么致命的病,一时半会儿是死不了的。”
纪非云找出了那盒绿色的药,回头看见吴语漠然的眼神心里却又是一紧,那眼神分明似受尽了人间苦痛,麻木的没有悲喜的眼神。
他将水和药丸递过去,吴语接过来,吃药手法相当熟练,她那种淡然的神态,让一旁的纪非云忍不住要去相劝:“小语,很多事情过去了就过去了,做人总要懂得爱自己。”
吴语对“小语”这个称呼皱了皱眉头,但却并没再说什么,过了一会儿却接了他的话茬,她说:“你还嫌这个世界上爱自己的人不够多么?大街上每个人都懂得为自己谋福利,少我一个并不见得就世界大乱了,纪先生,我很谢谢你这样关心我,可是一来我对你实在只是朋友之情,二来以世俗的眼光来讲,我们并不般配,你很优秀,会有更值得你爱的女人。”
纪先生,她仍是称他为纪先生,他在她心里永远是一个姓纪的先生而已,纪非云不是没有挫败感,但仍然握住她的手,轻声说:“你拿我当朋友,就总该听听朋友的劝,而且,我接送你也不过是尽一点朋友情谊,你不要胡思乱想了,好好歇着。”
她的手瘦得只剩骨头,纪非云一低头,两滴泪无声地敲打在实木地板上,他不是不记得这双手,多少次在他的闪光灯下,吴语用这双手挡住脸,那时候,那是一双完美纤细的手,柔若无骨却又光滑如珠,纪非云看过她在台上唱《黛玉葬花》,握花锄的这双手,曾经深深打动过他。
可是如今,他简直不敢再去看着双手,纪非云想,他也许能体会吴语的痛苦,因为他也同样知道,一个人若是做错了事,也许要用一生的时光去弥补。
又或许,哪怕用尽了一生,也同样无法弥补,一失足成千古恨,这并不是一句空话。
吴语却没有去答他的话,她好像是真的累了,只是静静闭上了眼睛。
纪非云扶着吴语躺下,又掖好了被子,这才悄悄地退出去。
吴爸爸吴妈妈就马上围过来问:“小语究竟怎么样了?”他们晚年所有的爱与希望都在吴语身上,纪非云看着他们,又一次地,他想将自己打入万劫不复的地狱,但此刻并不是赔礼道歉的时候,他稳了稳神,平静地说:“好多了,可能今天风大,着了凉,伯父伯母放心。”
夫妇双双松了一口气,这才想起来招待纪非云,吴妈妈将茶递了过来,又说:“留下吃完晚饭再走吧。”
他哪里还有心思留下了吃晚饭,借口有事就赶紧离开了吴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