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问题比之刚才有个同学抽到的问题（你的初吻是否还在？在哪儿和谁？）要温和一些, 可对于林慧而言，还是尺度太大。她一下子想到许多，本来她和唐纯玉一起来参加这个生日会, 就足以说明问题了, 可这也和从她嘴里一字一句地说出来不同。若传到父母和师长耳朵里, 她还怎么做人！不行, 不能说有, 可她又不愿违心地说没有，她顿时陷入进退维谷的境地。

唐纯玉看着林慧为难的样子，脸色也难看下来, 他就如此不堪，令她难以启齿吗？

林慧嗫嚅数次, 才道：“我想换成大冒险。”

四眼问：“你确定？想要换成大冒险, 可是要罚酒5杯。”

林慧点点头, 偷瞄了唐纯玉一眼，他的脸色阴沉得可怕, 她的心好似被人用手抓住，揪得好疼。

韦一鸣此时跳了出来，笑容满面地道：“我看不如改成3杯吧，毕竟是女孩子。”他想向唐纯玉示好，最好不要再提他们之前打赌之事了, 虽然此时林慧没有直接承认他们之间的关系, 但明眼人都看出来了。再纠缠下去对他只有百害而无一利。

四眼便替林慧倒满了三杯酒, 林慧端起酒杯, 才喝了一口, 眉头皱了起来，这啤酒的味道好奇怪, 真是难喝。她深吸口气，屏住呼吸，大口大口的喝，很快一杯见底了。

林慧再接再厉，又端起第二杯，猛灌到一半时，因喝得太猛，被呛得咳嗽起来。

唐纯玉脸色铁青地走了过来，夺过杯子，道：“我替她喝。”

林慧急忙抬手拉住他的手臂，道：“不，不用你替我，我自己可以。”

唐纯玉拧眉冷眼，在她耳边悄声道：“再不听话，我可要亲你了！”

林慧果然被吓到，松了手，还下意识后退一步，唐纯玉在心里暗骂一声：小怂包！

可当他抬手欲饮下此杯酒时，手臂又被林慧拉住了，她亦小声道：“你不会的，你是个守诺的人。”

说完，林慧果断从唐纯玉手中夺下啤酒杯，继续仰头喝起来。

唐纯玉冷哼一声，就站在原地看她仰着细嫩的脖子，酒水流进她嫣红的小口，滑进纤细的脖颈中。

等林慧三杯喝完，唐纯玉忽的拉住她的手，朝众人道：“好了，游戏结束，我们先走了！”

林慧惊愕地看着唐纯玉，四眼扬声道：“哎，还有大冒险呢！”

唐纯玉目光冷冷一扫：“谁爱玩谁玩去，无聊！”继续拖着林慧走向门口，众人面面相觑，也不敢去拦。

林慧和唐纯玉前脚出门，何涛也站了起来，说了声：“抱歉，先走一步！”便抬腿离开。

秦雨正借酒消愁，忽觉身边一空，她的心也空落落起来，抓起自己的书包，朝肩上一甩，一声不吭地跟着走了。

季小小自然也不多留了，一瞬间，四眼的六个初中同学走了五个，他那张总面带笑容的脸此时怒气腾腾，口中骂道：“妈的，走走走，老子才不稀罕你们呢！”

纪晴倒很高兴，柔声安慰道：“没关系，我和他们也不熟，他们都走了，我们也能更放开来玩了。”

秦雨自从进了包房，酒就没停过，幸而她有几分酒量，此时到了外面被风一吹，顿感头重脚轻，一个踉跄，跌倒在地。

一阵脚步声响起，一双洗得发黄的白球鞋停在秦雨眼前，这穷酸样不用抬头，她也知道是谁。

“还给我！”何涛阴沉沉的声音响起。

还以他的是——秦雨的一阵呕吐，何涛急忙跳开，还是晚了一步，洁净鞋面上已沾上一点污渍，他的脸上露出嫌恶之色。

秦雨蹲在地上吐得死去活来，何涛只站在一米远的地方，双手插兜，冷眼看着。

“扶，扶我起来。”秦雨呕吐得脸孔发白，气若游丝。

何涛冷冷道：“你叫谁？”

“何，何涛，扶我起来。”秦雨抬起头，大眼睛里蓄满泪水，甚是可怜。

周围有人经过，悄声议论，这对小情侣吵架了，男孩子也真是狠心，女孩子都吐成那样了，也不去扶一把。

何涛听得刺耳，便走到秦雨面前，弯腰粗鲁地拉着秦雨的手臂，如拎小鸡似地把她拎了起来。

秦雨腿脚没力气，几乎被拖着走，很是难受，便两手抱住何涛的手臂，男孩子看着很瘦，可手臂上的肌肉却鼓鼓的，莫名地让她有种安全感，她干脆整个身子都靠在他身上。

何涛将秦雨一路拖到了步行街的一条长椅子处，将她拎到椅子上坐下，瞥向自己的胳膊，喝道：“放手！”他已经忍了很久了，简直跟个没骨头的蛇似的，攀在身上真恶心。

秦雨没有松手，反而抓得更紧了，她的眼皮好重，怎么抬也抬不起来，好想靠在这条臂膀上好好睡一觉。

何涛忍无可忍，掰开她的手指，用力将自己的手臂抽了出来，秦雨头一歪，倒在椅子上，额头撞在铁椅子上，嘴里嘟囔一句：“疼……”

何涛从秦雨背上把书包取下来，拉开拉链，拿出书本，一本一本地翻，直到在一个红壳软皮笔记本里翻到了那张纸，他取出纸看了一瞬。

昏暗路灯下，那纸上密密麻麻写满了一个人的名字：林慧，林慧，林慧……

有简体、有古体，有大有小，有潦草有端正，这一年多以来，每当他想起她时，他便在那张纸上写一遍她的名字，一笔一划中流淌着满满的爱意与纯真。

“哈哈哈，多么幼稚可笑！”何涛癫狂地大笑起来，将手里的那张纸撕得粉碎，扬手甩在身后。纸片如凋零的花朵般在空中打着旋，最终坠落。

何涛弹掉几片落在自己身上的纸片，站起身，大步离开，走出五米远，还是顿住了脚步。他再冷漠，还不至于冷血，做不到将同窗四年的女同学独自一人留在暗夜里的街头。

林慧被唐纯玉强行拉出KTV之后，就一直低眉顺眼，默不作声，可唐纯玉越走越快，腿又长，她几乎要被拖着走了，冷风一吹，她只觉得头脑眩晕，连地面都凹凸不平起来，走起路来深一脚浅一脚的。

“唐纯玉，你可以慢点吗？”林慧在后面急急呼救。

唐纯玉毫无反应，还是大踏步朝前拖着林慧走，林慧再糊涂，也明白，他是生气了。

“阿玉，对不起，我，我错了。”林慧讨饶。

唐纯玉因那声“阿玉”而顿了下脚步，不过仅停顿了一下而已。

在一家灯火通明的小超市里，唐纯玉站在饮料区，一手拉着林慧，一手从货柜上拿下两瓶冰糖雪梨汁。

林慧酒量浅，又是头一次喝酒，此时脑袋瓜子已是混沌一片、迷迷蒙蒙，整个人轻飘飘的，感觉自己好像能飞升成仙了，可她并不愿意如无根的浮萍般四处漂泊，于是她循着本能，她攥紧了唐纯玉的手，悄悄地贴近他，将头倚靠在他的胳膊上，寻求着庇护。

唐纯玉侧头斜睨一眼林慧，她正仰头朝他傻笑，唐纯玉冷哼一声，以为笑两下，就能翻篇了！

唐纯玉突然迈开脚步，林慧脑子迟钝，反应不及，被拉得一个踉跄，为了跟上唐纯玉的脚步，她迈大了步子，而唐纯玉正好停下了回头看她。

林慧一脚踩在了唐纯玉的脚背上，疼得他龇牙咧嘴，林慧还迷糊地问：“怎么不走了？”

“你踩到我脚了！”唐纯玉道。

林慧像做慢动作似的，缓缓低头，缓缓张大嘴，最后才缓缓挪开小脚，“对，呃……”刚开口就打了个酒嗝，唐纯玉拖着她继续走。

俩人走到超市结账处，林慧看到柜台上琳琅满目的棒棒糖，抬手抽了两根出来，递给唐纯玉。

“你要吃？”唐纯玉问。

林慧摇头：“给你的。”

唐纯玉忍住想翘起嘴角的冲动，迅速结了账，将两根棒棒糖丢到塑料袋里，拉着林慧出了超市，方又冷哼一声：“想讨好我啊？”

林慧笑靥如花：“嗯，是啊！”

“两根棒棒糖就想讨好我！”做梦！

“还有对不起！”林慧睁着大眼睛，可怜兮兮地道。

“对不起什么？”

“都，都对不起。”

“好，我们找个地方好好说道说道，都对不起我什么！”唐纯玉将林慧的手绕到自己腰间，抬起胳膊将她半抱在怀中，带着她往前走，省得她走路走得乱七八糟，又踩他一脚。

唐纯玉看看时间还早，九点二十多，决定带林慧去附近的小公园醒醒酒。

不远处有个小龙潭公园，园中林木苍翠，怀抱这一汪碧水，碧水边有一八角凉亭，正是赏月醒酒好去处。

此时如墨的天空中，圆月高悬，星星满坠，一方小池里碧波荡漾，粼粼生辉。

林慧坐在凉亭的红色木椅子上，扭过身子，双手趴在木头栏杆上，头枕在上面，欢快叫着：“好美啊，阿玉！”

“什么好美？”唐纯玉故意问。

“月色，小池好美。”林慧答道，然后转过头看，看着唐纯玉，忽而嘻嘻笑道：“你也好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