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美的病魔》/蓝楹

晋.江.文.学.城

第四十三章

就像弹簧一样, 如此这般的情绪牵扯久了，渐渐也就失去了弹力，同时也没有从前那般吃力了。

安德森夫人勉强笑了笑：“你真的是那个女孩和我儿子的孩子吗？”

韩希频频点头：“我曾经有过先心病, 后来治愈了。”虽然这并不能证明什么, “妈妈的微博里保留了一张合影, 那个男人就是您的儿子, 也是我的……爸爸。所以……”

安德森夫人倏地把韩希抱进了怀里, 韩希能够感觉到她不断颤抖的双手和那颗跳动的心在透露着此刻激动难耐的心，一刻晚了将近二十年的激动。

不知过了多久，安德森夫人才稍稍松开, “喜欢吃点什么，今天高兴, 奶奶做你喜欢吃的东西。”

韩希细细看了安德森夫人, 发现她是由衷的高兴, 也是，与逝者相比, 活着的人才更需要珍惜，他说：“奶奶店里的牛排很好吃，不如就吃牛排吧。”

“好好好，”安德森夫人笑着说，“走, 陪我这个老婆子上街去买点辅料回来。”

纽约街头随着晨曦的余晖而渐渐热闹起来, 每个行人的脸上都洋溢着朝阳一般的颜色, 殊不知那看似无异的朝阳背后, 却有着各色各异的过去, 不哀、不怒，就这么静静地沉淀着。

韩希这个周末只要空闲便是在安德森夫人家度过, 安德森家族的那家连锁餐厅本打算转让，毕竟老两口年纪大了没有精力也没有时间打理。现在不一样了，他们有接班人了，虽然韩希现在只有十七，一下子掌管这么大的餐厅肯定有很多不适应的地方，但是只要老两口还活着一口气，就有这个责任去教会韩希。

秋意渐浓，大家开始不约而同地裹上了厚厚的棉袄，圣诞节前夕，大家都开始了一年一度的年假。

纵使是每天累成狗的盛光他们，也在平安夜前一天开始放了假。

异国他乡的第一年总是很念家的，当圣诞树摆满每个家庭的时候，当家家户户响起音乐的时候，当大家聚在一起谈天说地欢声笑语的时候，那颗不属于这里的心就变得越来越安静、越来越寂寞。与这些耳熟而不能详的节日相比，春节，似乎更多了一些能够填满这个心的介质，或许是因为张灯结彩的红色，给人以温暖吧。

韩希如是想，盛光更是这样，虽然他来到这里已经有很多年了，但是感觉却没有一点比韩希少。

平安夜，莫妮一家都聚在一起吃晚餐，安德森先生和夫人也被邀请了过来。多亏了韩希，这几个月安德森夫妇与盛光的爷爷奶奶倒是挺聊得来，或许是老人家都有一种惺惺相惜吧，隔着一个太平洋宽的鸿沟也能聊到一起去，盛光很不能理解他们在聊些什么。

一桌子坐得热热闹闹。盛光开口：“我打算带韩希回趟国，那边也快过年了。”

莫妮一叉子还含在嘴里，倏地听到盛光这猝不及防的打算都忘了拿出来：“可是我们都在这里，你回去……”她这才想起什么转向韩希，“希希的父母打算让你们回去？”

盛光说：“韩阿姨倒没有明说要希希回去，但是作为晚辈我觉得还是回去一趟的好，一年才那么几次。”说完将目光转向韩希：怎么样，哥哥说道你心坎里去了吧，可要想想怎么报答我啊！

韩希目不转睛地看着盛光，似乎从他的眼神里听出了这番调戏，渐渐微红了脸，内心止不住的欢腾。

安德森夫人也放下了刀叉看着盛光和韩希，说：“我们也打算去一趟，想拜见一下希希的妈妈。”

盛光点点头，也好，一起出发也有个照应。

第二日，一行四人就飞往了中国。

北京时间入夜的时候抵达宁市浦北区，唐迎早早知道哥哥要回来，在门口做足了迎接的准备，刚一看到一个影子从车上下来唐迎就扑了上去，把韩希抱了个满怀，韩希哭笑不得：“迎迎，你这个迎接也太热情了吧。”

唐迎骄傲地扬起了小鼻尖：“哥哥我和你说我期中考试拿了班级第一名！”

还没吹嘘完韩唯黎就从屋子里走出来，在唐迎的小脑袋上轻轻地吃了个暴栗：“都几个礼拜以前的事了，值得你逢人就吹牛逼，你大哥都考宁大了还也没听他这么起劲嘛！”

宁大，宁市综合性质的大学，排名宁市第一，全国第三。

唐迎撇撇嘴没有说话。

韩希微微有些诧异，没有反应过来韩唯黎口中的“大哥”是指谁。

唐迎没有理韩唯黎的“冷嘲热讽”，拉着韩希的手往家走去，瞥都没瞥韩唯黎一眼，似乎这个哥哥回来，天上地下、眼里眼外就只剩下这个哥哥了。

盛光没有跟着过来，不是不想多陪着韩希，而是有安德森两个老人在，不好带着他们打扰韩唯黎一家，这个打扰是真的打扰，说不定就有将房顶都掀掉的轰动，所以还是细说长流地慢慢撕开吧。

韩希一走进家门就左右看了看，韩唯黎说：“唐叔叔还没回来，公司最近比较忙。”

韩希点了点头，忽然从门脚看到一个身影，乍一瞬韩希以为妈妈骗他。

偷看被发现，门口的少年只好走了出来，年纪应该和韩希差不多大，或是更大一点。韩希这才恍然，应该是唐叔叔前一个儿子。

唐迎依旧攀附着韩希的胳膊，笑着对韩希介绍：“这是大哥，大哥对我很好的。”

洛晖，不现在应该还是叫唐晖，他对韩希那张陌生的面孔礼貌性地点了点头，又看了看像个丝萝攀附乔木一般抱着韩希胳膊的唐迎，不知在想着什么。

唐迎拉着韩希的手，毫无察觉对面一双幽幽的眼睛，对韩希说：“哥哥，今天我睡你房间和你一起睡觉吧。”

韩希看了看唐迎又看了看唐晖，说：“都这么大了还不能自己睡？”

唐迎不满：“哪里就大了，距离上次一起睡觉也才半年。”

韩希：“……”

好像是这个理！才半年啊，半年就发生了这么多的事情。

唐迎继续撒娇：“好嘛好嘛，难得回来一次。”

韩希拗不过只好答应：“好好。”

唐晖忽然幽幽地说：“去我房里把你的被子抱过去吧。”说完转身回到自己的房间。

韩希问唐迎：“你平时和他睡觉？”

唐迎像是被拆穿了什么一样，有些不好意思地说：“我房间太空，一个人睡觉害怕。”

哦。

原来他们都只是□□的洋娃娃。

洗洗弄弄收拾了自己大概也就晚上九、十点钟了，韩唯黎给韩希准备了比较营养均衡的夜宵，飞机上的东西想必不怎么合胃口。

趁韩希吃着的时候，韩唯黎东拉西扯地问了问：“身体怎么样？”

韩希一边吃一边说：“愈后不错，也没有复发，我估计那个老医生说有复发的概率纯属骗骗我，现在和正常人没什么区别。”

韩唯黎放下心来。

韩希顿了顿，说：“妈妈，我为什么会有先心病？”

韩唯黎忽然就被问住了，先心病的发生绝大多数是和孕期的一些不良的内部原因和外部原因导致，内部原因主要就是情绪和一些生活习惯，而外部原因便是一些空气的不良和辐射等。而韩唯黎在怀着韩希的时候，的确经历一场内心的折磨，或许韩希的心脏病就是这么来的，韩唯黎一直是这么认为的。

每每想到这个韩唯黎就会觉得愧对韩希，让他这么小的年纪就经历这样的痛苦和折磨，韩唯黎不答反问：“为什么要这么问？”

韩希放下碗筷，掏出自己的手机，翻出一个相册：“妈妈，这个男人就是我爸爸吧。”

韩唯黎目光一扫到这个照片，眼睛就像是戳在了针尖上了一样，她哆哆嗦嗦地接过韩希的手机，像是要把这个照片看个仔细，其实这就是当初她保留了很久的那张照片，“你……你怎么有这个照片的？”

韩希早已猜到妈妈这个反应，他思考了很久到底要不要把这件尘封了很久的事情告诉妈妈，后来觉得，妈妈这么长时间很可怜，可爸爸难道就不是吗？

“妈妈，”韩希说，“在纽约我看到爸爸了。”

韩唯黎的瞬间刷白，卸了妆的妈妈明显苍老了许多，和照片上那个清纯洋溢的女孩简直是天壤之别。

韩希继续说：“爸爸给你留了一片玫瑰园婚礼，一直在等你回去。”

韩唯黎茫然地一直摇头：“不能了，我不可能再回去了。”

韩希握住妈妈出冷汗的手：“来年春天，等春暖花开的时候，去看看吧。”

吃完这顿毫无滋味的夜宵，韩希拖着疲惫的身体回到房间。

唐迎早早将被窝捂暖和了，扯着被子露出一双眼睛：“哥哥，过来睡这边。”说着掀开被子一角，小手拍了拍。

韩希顺势睡到唐迎的身边，边问：“那个大哥对你怎么样？会欺负你吗？”

唐迎喜滋滋地说：“不会，在家都是他被我欺负，那个大块头什么都听我的！”

韩希笑笑：“迎迎真是厉害啊，随时带着小保镖。”

唐迎得意洋洋：“对呀，就像哥哥的盛光大哥哥一样！”

韩希：“……”

还是很不一样的好吗迎迎，至少你们是真兄弟。

韩希问：“听妈妈说他考上宁大了？”

唐迎说：“对呀，他和哥哥的盛光大哥哥一样聪明！”

韩希：“……”

迎迎你是打算三句不离这个事情吗！

韩希彻底无语了，唐迎把头凑过来：“所以我能像你喜欢盛光大哥哥一样喜欢晖晖哥哥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