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顾岂殊，陆军上校，立过上等功。

沈忱和他的第一次见面，是在非法军事组织被破获、沈忱洗白的那天。在他的记忆力，沈忱似乎是第一次在城镇里呆这么久。他习惯了在荒原上驰骋，到了车水马龙的街道上却很是拘谨，警方不让他走，他就一动都不敢动——在他眼里，那些开着车的、骑着摩托的、甚至是骑着自行车的人，都对他满是敌意。

而这时候顾岂殊出现了。他身后的何进温柔地推了他一把，“007，以后就跟着这位顾上校吧。”

“007？你没有名字？”顾岂殊似乎有些惊讶，把叼在嘴里的烟夹在指间晃了晃，疑惑地重复了他的编码。

“我……”沈忱的手紧紧地攥住了自己的衣角，他这辈子都没这么紧张过。

“他没有名字，但我查过他的档案，他的父亲姓沈。”何进本想等着他自己说完再作补充，但沈忱“我”了半天却什么都没说出来，只好替他回答。“007，若是你不介意，就让顾上校送给你一个名字吧。”

“这怎么行？我是个没文化的粗人，怎可承担此重任……”顾岂殊惊得烟都险些掉到了地上，连连摇头道。

“我无所谓的。”沈忱这时候终于平复了心情，也恢复了正视顾岂殊眼睛的勇气。“有名字，总比只有编码好。”

场面一度十分尴尬，没有人知道这时候该说什么。

“也行。”许久的寂静过后，生性开朗的顾岂殊终于忍不住了，叹了口气最终开了口。“姓沈……情意和思念……热忱的忱。就叫作，沈忱吧。”

“沈忱？”他把这个名字默默地咕噜了几遍，似乎很满意。这就是有名字的感觉吗？他的内心不禁欢呼雀跃。

“没错，沈忱。”顾岂殊坚定地点了点头，温暖中带一丝俏皮的微笑再次在棱角分明的脸颊上显露出来。“从今天开始，就没有007了，你现在只是沈忱，只为你自己、你的祖国和我的军团而活。”

“现在，你就是唯一的存在了。”周围的一切喧嚣和吵闹似乎都隐去了，周遭只有顾岂殊的声音。“沈忱，欢迎你。”

2

沈忱说完那席话后便再也没有出声，江驰野也知趣地闭上了嘴，两个人一起聚精会神地看着咖啡馆里放的那部电影。

最近大火的新上映电影《烟灰》，确实在全国范围内引起了大规模的轰动。故事以一个痛失双亲的少年的成长为线索，引出了另一个主角——一个极强幕后组织的老大。

男人的出现给少年绝望的生活带来了希望，他教少年用枪，教他格斗技巧和生活道理，少年似乎又找到了亲人。

他们之间古怪而又温情的相处就这样开始了。少年照亮了男人孤独冰冷、如机械般单调又枯燥的生活，男人开始明白什么是真正的快乐和忧伤。就连打着地铺都要把枪放在枕边的男人，第一次在床上度过了不设防的一夜。

这时候的电影正好就播放到这里。

沈忱本来看得入迷——毕竟他才刚从军队里回来，而在军营里很少能看到这样优质的电影，可他却在不经意间瞥到了江驰野百无聊赖的神情。

“你以前看过？”沈忱试探地问了一句，可能只是为了缓和一下两个人之间一言不发的尴尬气氛。

“哦，哦！”江驰野正在昏昏欲睡地旋转着勺子，突然听到他对面的那尊木雕说话冷不防吓了一跳。“是的，我前几天刚刚看过。”

这时，电影里上演到少年的仇家找上门来，男人出门迎战，恶战一触即发。

“接下来发生了什么啊？”沈忱却直接忽视了江驰野的慌乱，而是没来由地凑近对方，满脸的好奇。“我想，那个组织的老大最后没有如愿保护好小男孩。他最后被杀死了，对吗？”

“猜得好准！”江驰野兴奋到满眼放光，“沈先生真的是第一次看这部电影吗？！和结尾完全吻合！”

“哪有那么夸张，只是推理到了而已。”沈忱无奈地扶额笑笑，“因为现在的他已经和以前不同了，他有了弱点——而这个弱点足以致命。”

而在这时的电影里，男人正在拼尽全力砸开通风管道口，强迫少年离开自己，逃离危险。

“如果你是他，你会这样做吗？”提前知道了结局，沈忱似乎也对电影没什么兴趣了，于是他将目光又重新聚焦到江驰野身上。

江驰野想了想，认真地点了点头。

“就算要放弃自己的生命？”沈忱继续追问着，穷追不舍。

“这个男人从小就在为这个组织工作，他一直以来都是为别人而活。”而江驰野却没有直接回答他的追问，“直到遇见那个少年，他的生命才刚刚开始。大概能为自己活一次，就不会有遗憾了。毕竟，所有的快乐和忧伤都是货真价实的。”

江驰野看见，沈忱似乎一直在认真而安静地听着自己说着，联演的眼眸里有微光在微微晃动。

“那沈先生呢？”江驰野顺势反问道。

“是沈忱。”沈忱仍然在锲而不舍地纠正他，却被他突如其来的反问有些问懵了。“我吗？如果是我的话，我大概从一开始就不会给那个男孩开门。”

“可你刚刚还帮了我……”江驰野对他的回答不是很满意，甚至很是质疑，“难道不是有悖于你的说法吗？”

电影很快放映到了结局部分，大爆炸引起的火光泛出屏幕，映照着沈忱的脸，江驰野一时间看不清他的神情。

沈忱，你到底是个怎样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