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里归途
作者:明灼 | 分类:现言 | 字数:38.4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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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7.完结
陆祁心慌得厉害, 再也顾不了旁得,拔腿就要往外冲。然而就在这时,一直唯命是从的保镖们齐齐挡在他前面, 吴琼从后面跑上来焦急劝阻, “老板, 外面现在很危险——”
他下半句还没说出来, 就被顶在脑门上的枪口给堵了回去。陆祁冷冷地盯着他, “什么时候轮得到你们来管我了?”
——看那样子他再敢多说一句话陆祁就会毫不犹豫地一枪崩了他。
陆祁回身踹开一个挡路的保镖,从路边开了一辆他们来时坐的越野车就往丛林里开。
吴琼抹了把脸一马当先地冲了出去,回头冲着还没反应过来的保镖们一声暴喝, “愣着干什么!跟上!”
陆祁双手握紧方向盘,青筋暴起。他眼也不眨地盯着前面的路, 眼神黑沉沉的有一种能将挡风玻璃穿透的尖锐。车子在路上磕磕绊绊走了几分钟, 他就暴躁地猛一踩油门, 忽然觉得这条他和严钧曾经散过步的路变得无比漫长而煎熬。
和他相隔了几米的吴琼心惊胆战地看着前面在丛林里横冲直撞的车,手心里捏了一把汗。
这种精神层面上的煎熬不知持续了多久, 以至于后来的后来,一切尘埃落定之后,陆祁试着回忆起那段路,竟然都想不分明了,只觉得冰火两重天——大脑一片浑浑噩噩, 身体却突破极限一般冷静地避过了所有障碍。
事后都想不起, 当时的他更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安全避过路上凶险的天然路障, 把车开进基地里的。他茫然地看着基地里激战过后的满地疮痍, 坍塌的房屋, 焦黑的土地,喷溅的鲜血, 每一样都刺激着他的感官,放大了他的内心的焦灼。
陆祁这时才意识到,他根本不知道要往哪里去。
四面八荒汇聚的无措和恐慌灭顶而来,陆祁甚至能听清自己胸腔里那越来越急促的心跳声。他终于忍不住赤红着眼烦躁地猛砸了一下方向盘。
吴琼就在这刺耳的“嘀——”一声中满头大汗地把车停在陆祁车边,他飞快地从副驾驶室位上抄起一个平板电脑,费力抻着身子把它递给陆祁,语速飞快,“老板,这是指挥官发给我们的地形图!”
他这句话简直比强心剂还有用——陆祁精神一振,想也没想就一把抢过来,他看着地图上面醒目的红点,一咬牙,猛打方向盘,调转方向全力开了过去。
此时,局面已经完全被国际刑警和墨西哥警方控制下来,陆祁所过之处,硝烟还未散尽,胜利的一方在清扫战场,战败的俘虏们垂头丧气地被制服在一旁。而陆祁就像一个异类,在滂沱的大雨中格格不入地强行切进了尚留余温的战场。
他急不可耐地注视着导航上的小箭头稳稳地和红点重合,想也没想直接一脚把刹车踩到底。身体还因为惯性不由自主地朝前倾了过去,他的手就迫不及待地扣开了车门。
然而当他又慌又急地下了车,周围的场景猝不及防间以一种蛮不讲理的架势闯入了他视野。
陆祁愣住了。
那一瞬间仿佛被无限拉长,紧接着又被急剧缩短——爆炸后的断壁残垣引爆了陆祁大脑里最后一根克制的神经,之前所有做好的心理建设都像一戳即破的泡沫,啪得一下消失殆尽。
他几乎是手足无措地从身边揪来了一个士兵,那攥在士兵衣领上的手力气大得像走投无路的凶兽,可那无法掩饰的神情却狼狈地堪比无家可归的流浪狗。
大雨从他的脸上滑下,一路流进了嘴里,以至于他张嘴说话的时候,嘴里都带着又苦又咸的味道,“这里……里面的人怎么样了?”
那士兵莫名其妙被人拎了领子,刚想发火,一抬头就看到陆祁那心急如五内俱焚的样子,下意识地自行熄了火,他有些摸不清情况地说:“被爆炸埋在下面了,还在救援……”
陆祁如遭重击一般往后退了一步,手也无力地撒开他攥紧的衣领。
雨越下越大,他站在废墟前整个人都湿透了,水流沿着他额前的碎发流过他的眼角,他抬手擦干,止不住的茫然疯狂地侵袭着他的五感和理智。
他下意识地摸了摸胸口,隐约觉得里面好像空了一大片,身外的凄风苦雨都顺着这个大洞灌了进来,冻得他身体发僵,浑身麻木。
严钧……
严钧!
陆祁浑身冷透了的血液里突然被注了一针沸水。
他疯了一样往被炸得坍塌成一片的废墟跑,身前豆大的雨滴无情地打在他脸上嘲笑着攻击着他的不自量力,身后骤起的嘈杂人声中伸出了无数胳膊不死心地想要把他拉回他无法接受的现实去。可这一切的阻挠在陆祁的感官里都像隔了一层薄薄雾,隐隐约约根本看不真切。
外界的一切在他耳畔嗡嗡作响,在他眼前模糊不清,他没有一刻像现在这样冷静,大脑里只有一个字在驱策着他的行动——挖!
大雨还在从广阔的阴云天幕中倾盆而下,他能看见雨水落到废墟上,流经他的指尖流出浅浅的粉色水痕。他不是感觉不到疼,只是那种疼远远堵不上心口的大洞。
还是有很多只手再把他往后拉,有人拖住他的腰,有人拉住他的手,还有人勒住他的脖子把他按倒在地上。陆祁想反抗,喘着粗气拼命地想反抗,可是徒劳无功之下只能躺在地上眼睁睁的看着天空,看那瓢泼的大雨无情的冲刷着他自己的狰狞面孔。
一张被雨淋湿的脸蓦地出现在他眼前,挡住了密密麻麻的雨点。
那张脸同样被雨淋湿,细软的头发一缕一缕贴在雪白的皮肤上,陆祁能够清清楚楚地看见那双亮的惊人的眼睛里,在担忧中浮沉的自己的脸。
陆祁恍惚了一下,被剥夺了的五感瞬间回笼,哗哗的大雨声和嘈杂的人声齐齐灌进他的耳朵里,更显其中一道声音格外清晰。
“陆祁!你干什么呢!你是魔怔了吗!”严钧一手死死压着他的肩膀,一手轻轻拍他的脸,见他脸上终于不是无意识的放空了,这才长出了一口气,他冲周围的人摆了摆手,瞪着陆祁没好气的说:“你是吃了菠菜的疯牛吗,我那么大力气都拉不住——”
陆祁猛地扑过去一把抱住他,那冲劲大的要不是严钧后仰的时候手快撑了一下地,两人都得扑到地上去。
严钧的手掌在粗砺的地面上狠狠地摩擦了一下,疼得他倒抽了一口冷气。不过这时候顾不上疼了,他有些迷茫地用另一只手搂住陆祁的肩膀,愣愣地问:“这是怎么了?”
“没事就好,没事就好。”被雨水打湿的衬衫紧紧贴着陆祁青筋暴起的两条胳膊,他死死勒着严钧的腰,浑身上下痉挛一样打着颤。他把脸埋在严钧被雨水打湿的颈间,着魔地呼吸着严钧身上那带着潮气的气息,从肺腑间缓缓吐出一口气,“没事……就好……”
“陆祁?”严钧有些诧异他的反应,不由得把他刚刚中了邪一样的举动在脑子里过了一遍,立马福至心灵般地明白他这是以为自己被爆炸埋在底下了,赶紧一手回抱他,一手在他紧绷的后背上安抚地拍了拍,“没事没事,我什么事都没有你别担心,你看我不是活蹦乱跳的嘛,我连点皮都没擦破。”
陆祁不再不停的重复“没事就好”四个字,身上却还在轻微地抖着,脸也埋在他的胸口不肯抬起来。
严钧把声音又放低放柔了,诱哄着他说:“陆祁你抬头看我一眼,我好好的呢,埋在底下的不是我们,我真的没事,你抬头看看我好不好?”
他明显地感觉到陆祁放在他腰间的手紧了一下,然后整个人跟生了锈的发条一样,僵硬地一点点直起身。严钧原本对这乌龙的误会还有点哭笑不得的感觉,可他看到陆祁那双通红的眼睛就立马笑不出来了。他皱了皱眉,有点心疼地摸了摸陆祁的额头,“怎么急成这样?”
陆祁摇了摇头,哑着声音说:“爆炸是怎么回事?”
严钧一怔,“他……本来是打算拖延时间的,但是我没等他说完就一枪把他打死了,所以……”
如果说陆祁之前心里还有那么一点无法释怀的遗憾,现在也都变成劫后余生的庆幸——没想到玩笑似的嘱托竟然成了真。
他猛地伸手把人完完整整地搂进怀里,感觉心头那点一直萦绕不去的尘埃,都被这一场大雨冲刷了个干净——那些纷纷扰扰的过去,和日后能陪伴他十年二十年乃至四十五十年的爱人相比,是那样的微不足道。
严钧的脸埋在陆祁湿透的肩窝,来自他身上的温度在严钧的眼底蒸腾出雾一样的迷蒙。
五分钟前。
“你想知道你突然失踪之后族里发生了什么大事吗?”
严钧瞳孔微缩,背在身后的手在卜提看不见的而地方比了个手势。他垂下眼,另一只手里轻轻晃着金色的铃铛,一副为难地沉思模样。
卜提见他这个样子忍不住志得意满地笑了。
不过他得意不到两秒,严钧忽地抬头露出了一个恶作剧般的微笑,一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里满满的都是促狭。他抻着嗓子,慢条斯理地说:“你知道陆祁来之前说了一句什么吗?”
“反派死于话多。”
卜提的脸瞬间变得很难看。
严钧用铃铛的头遥遥一指他的肩膀,“看起来你好像也逃不过这个定律。”
卜提下意识地一低头,立刻惊恐地发现不知何时一只没长眼睛的大白虫子竟然悄无声息地爬到了他的衣领上!他骇然失色地张大嘴,“蛊王”两个字还未出口,大白虫子就张开了大嘴,露出了两颗尖尖的小牙,狠狠地咬在了他的大动脉上!
与此同时,严钧看着小美结结实实地咬在他的脖子上,猛地一抬手照着巨大的玻璃窗嘭嘭嘭就是三枪。他看也不看已经神志不清的卜提,在玻璃铿然破碎的声音中拔腿冲到了窗户边,他踩上阳台扶着窗框,低头目测了一眼二楼的高度,蓦然回头,把枪对准了卜提的后心。
他知道,蛊王的毒对于现在的卜提来说还到不了见血封喉的程度。
半分钟后,一耸一耸的胖美姗姗来迟,邀功般地爬上了严钧的裤脚。
严钧面不改色,顺手把它捞起来放到自己的口袋里。他的目光分毫不差地盯着卜提佝偻的背影,见他微微一动,直到他恐怕是缓过劲来了,说:“不好意思,你说的我并不是很想知道。”
他看着卜提朝着桌边照片缓缓神出去的手,毫不留情地扣动扳机,让子弹精准无误地穿透了他枯瘦干瘪的胸膛。
毫不拖泥带水地做完这一切,严钧头也不回地从二楼跳了出去,就地一滚,飞快地往外跑。
而在实验室的二楼办公室,卜提被子弹打得晃了一下,差点直接摔到地上去,他低头看了一眼胸口飞速扩大的血色,回光返照般迅捷地抓过桌上的照片,死死地扣仔不停往外流血的胸口,这才闭上眼神情安详的轰然倒下。
在无人看到的地下,□□的倒计时正飞速闪动,最后定格在血红的00:00!
“轰隆隆——”
“严钧,想什么呢?先起来!”
严钧一个晃神,见陆祁除了眼睛有些红,神情已经恢复正常了,他从身边人手里把大衣接过来,给严钧披到肩上,正有些担忧地扶着他的肩膀问:“怎么了?”
严钧:“没事。”
他如释重负地笑了笑,却看到陆祁胳膊上还没来得及包扎的伤口,立马竖起了眉毛,噌地站起来拉过他的小臂,脱口问道:“你受伤了?贺舒呢?他什么时候这么没用了!连个人都护不住?!”
陆祁轻咳一声没说话。
严钧一开始还等着他的回答,仔细一看他那样子立马明白过来了,一股火从头烧到脚,差点把他给炸了。他难以置信地指着陆祁,咬牙切齿地说:“你、骗、我?”
陆祁自知理亏,不敢接这个茬,只能可怜巴巴地看着严钧。
严钧真是不知道说他什么好了,只能干瞪着眼,气得直喘。
陆祁站在泥水里,浑身上下没有一点干爽地方,可就算他再怎么狼狈,看着严钧那气急败坏的样子都还是觉得没有一刻比现在更轻松,更幸福。
“我可没说过贺舒会来帮我。”陆祁闪退的智商终于重新登陆,他在滂沱大雨中间笑得像个恶作剧得逞的大男孩,让人怎么也没办法生起气来。
他目光灼灼地盯着严钧的眼睛,一字一顿低声说:“我爱你。”
严钧瞪了他半天到底拿他没办法,最后只能叹了口气,伸手拽着他的领口,直起身直直吻了上去。
“我也爱你。”
……
后来,一切尘埃落定,活着的人都回到了他们应该的位置上的,只不过有的人翻天覆地地变了,有人还按部就班的继续下去。
比如,陈落,她就变了一个人。
之后的有一次,陆祁去参加宴会,严钧在外面等他远远地又见到了陈落。她正从微微倾泻衣香鬓影的大门从出来,在疲于奔命中悄无声息长起来的头发又不知何时被一点留恋都没有地剪成了干脆利落的齐耳短发。黑超,红唇,干练的黑色一字裙,她踩着以前她从不会穿的黑色高跟鞋刚走了两步,就有门边等候的保镖给她披上黑色西装大衣。严钧看着被保镖簇拥着往前走的她,差点没认出来那个在葬礼上嚎啕大哭得仿佛天都塌了的小女孩。
严钧之前从陆祁那里得知杜修的遗嘱是把杜家留给陈落的时候,还为那个天真可爱,不谙世事的女孩担忧。现在看来,她为了守护杜修唯一留下的东西以一种残忍的速度成长起来,恐怕是哀莫大于心死。
那些痛彻心扉的失去打断了人全身的骨头,又逼迫着他们忍着痛把自己拼成面目全非的另一个人。
他猛然间想起之前在葬礼上的那次见面,陈落一边撕心裂肺地哭着一边对他说的话——
“你知道吗,我在知道义父是怎么想的之后,只有一个感觉,那就是恨!不是恨别人!而是恨我自己!我为什么不去死!如果我不是那么自私地想活下来,杜修就不会为了救我而死!可是……等我想死的时候……连死都死不了了……”
谁说活着的人才是幸运呢?
其实,能够先走一步的那个人才最幸运吧。
再后来,严钧在一个午后去探望了王宁的家人——他的妻子和他八岁的儿子。
本来那天陆祁是要陪他去的,只是一大早上醒过来,陆祁就发了高烧,严钧喂他吃了药让他在家好好休息,就自己提着水果和补品打车去了王宁的家里。
很巧,严钧到的时候,正好在小区门口碰到了王宁的妻子。严钧没见过王宁的妻子,但是在照片上见过这个温婉的女人。
他走过去打招呼,“你好。”
王宁的妻子愣了一下,转过身来,她的神情很平静,但是难掩憔悴。她有些迷惑,可是出于礼貌,还是回了一句,“你好。”
“我是王宁的朋友,”严钧说着从胸口的兜里拿出一张纸条,上面写着他的姓名,电话,和住址,他连着纸条和水果一起递过去,轻声说:“以后家里有什么事,尽管找我。”
王宁的妻子看着他,神色有些复杂,她不自然地笑了笑,想要推拒,“谢谢了,不过——”
严钧露出一个理解的笑容,手上却毋庸置疑地把东西又往前送了送,温和地说:“以防万一,不是吗?”
女人沉默了一会,还是把东西接了过去,真诚地说了声,“谢谢。”
严钧的表情放松下来,他笑着问了句,“孩子呢?”
女人的脸上也露出了一点笑意,仿佛是提起了最后能令她展颜的希望,“明明去对面买零食了,我在这等他,喏,他出来——”
她的话和笑容毫无征兆地戛然而止,背对着大街的严钧只能看见她脸上骤然露出的崩溃般地骇然。
他猛地回过头,正好看到一个在电光火石间冲出来的年轻人,在马路中间大力地把一个小孩推了出去。
一声刺耳的刹车声几乎要穿透所有人的耳膜。
“嘭。”
那个年轻人被狠狠地被撞飞出去。
严钧愣了一下,还没反应过来,女人就凄厉地喊了一声“明明”然后像箭一样冲了出去。
他这才回过神来,也跟着冲了过去。大卡车前边,母亲抱着一旁仍一脸懵懂的儿子,放声大哭。而那个在关键时刻冲出来救人的年轻男人,正四肢大敞的躺在地上,刺目的鲜红从他身下蜿蜒而出,汇成了一道奔流而去的血色溪流。
他的脸色苍白如纸呼吸急促,身体却无比放松,好像惬意地在夏威夷的沙滩上享受午后闲适轻松的日光浴。
严钧看着他,恍然间好像看到了那天王宁合眼前不怨不悔的模样。
年轻男人眼神放空,无焦距地注视着碧洗的天幕,像是在和严钧说,也像是在和自己说,更像是在给一个可能永远也听不见的人说——
“欠……欠他王……宁的,我……康明……文用命……还了。”
最后那悄无声息的两个字未到耳际,就消散在空中。远处刺耳的急救车鸣笛声从天际呼啸而来,和身边一个终于能畅快哭出来的母亲那趋于平静的呜咽交错着,撕扯着,在严钧的耳边轰然共鸣。
他就在这五味杂陈的声响中,定定地看着康明文咽下最后一口气,然后了无牵挂的合上了眼。他没什么滋味地一撩眼皮,看了一眼不远处隐匿在黑暗中,面色难掩震惊的王宁的旧部们。
然而他只看了一眼,就别开了目光。
严钧深深地吸了一口这依稀带着铁锈味的空气,然后在耳畔不依不饶疯狂响着的鸣笛声中长长的把这口气叹了出来。
傍晚时分。
严钧披着如血的夕阳终于回到了家。
此时,陆祁正在二楼的书房看书,他似有所感低头看了一眼,轻轻把书一合,眉宇间荡开一抹轻松的笑意——那让他深邃锋利的五官陡然晕开令人难以招架的温柔。
“回来了?”
严钧仰着头眯着眼,蓦地笑了。
十年眉间心上颠沛流离,一载山河内外满身尘土——这条万里归途终是走到了最后。
他终于迈过了尘封的旧事,站到了过去和未来的节点,属于他的放下和幸福同他只有一步之遥,是二楼窗台那抬手就能触到的地方。
从他脚下的小院开始,轻柔的风飘出视野,荡出了整片大地,万物复苏,春暖花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