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万里归途

作者:明灼 | 分类:现言 | 字数:38.4万

85.初识

书名:万里归途 作者:明灼 字数:4471 更新时间:2024-11-25 22:48:16

没有皇帝, 没有南疆,没有尘土飞扬的官道,更没有低矮层叠的房舍。

取而代之的是干净整洁的宽敞大道, 是高耸入云的摩天大楼, 是衣着诡异摩肩接踵的人群, 更是如井底之蛙般只能窥见一隅的灰蒙蒙天空。

少年从来到这个叫首都的地方已经快一周了, 他每天除了托着下巴看向窗外或者偶尔和熟悉来的交谈两句就没什么别的事做。

杜修从楼上下来正看到少年还是那副姿势望着窗外发呆, 不由得心生怜惜,走到他身边问:“是不是无聊?”

少年扭回头看他,没有回答而是反问说:“你要出去?”

杜修点头, “是啊。”

少年眼睛一亮,“可否也带上我?”

杜修犹豫了一瞬, 可一看到少年瞬间暗淡下去的目光, 又忍不住说:“当然可以。”

于是, 一个小时后,少年就坐在了一个装修得富丽堂皇屋子里。杜修叮嘱他说:“在这里等我, 别乱跑,知道吗?”

少年难得乖巧地点头。

杜修虽然不放心,但他的确有急事,不能多留,又嘱咐了留下的几个保镖几句, 就匆匆离开了。

少年在屋子里坐了五分钟, 起身走到门口拉开门。门口站了两个保镖, 他们见少年出来赶紧低头恭敬地问:“严少要去哪?”

少年轻轻笑了笑, 一双眼在昏暗的灯光下黑得吓人, 他盯着他俩的眼睛慢慢说:“退下。”

两人一声不吭地退到两边。

少年抬腿泰然自若地沿着幽暗的走廊往外走。

杜修安置他的房间很偏僻,走廊上除了保镖几乎见不到什么人, 这一路凡是拦下他的都抗不过他两秒就退到一边。

无人可挡。

不知何时,少年再也没在曲折迂回的路上见到杜修的保镖了,身边却多了很多形形色色的人和他擦身而过——男女老少各不相同,却又不约而同地借机毫不避讳地打量他。

少年就像看不见一样目不斜视地往前走,完全没意识到他那样一头黑得发亮的长发和那样一张令人神魂颠倒的脸在这种鱼龙混杂的地方有多扎眼。

这时,一个包间的门在少年身前几步处打开,一个三十多岁面带愁容的男人走出来,一扭头正好看见了孤身一人的少年。

他呆了一瞬,眼睛瞬间亮了起来,然后紧走几步就要过来抓少年的胳膊,“跟我走!”

少年当然不可能让他抓到,他轻巧地避开,有些冷淡地问:“何事?”

那中年男人立刻变了脸,“我让你跟我走你听不见吗!信不信我弄死你?立刻跟我进来!”

少年定定地看他,嘴角的冷笑一闪而逝——既然他谁也不信,何不把水搅得更浑一点呢?

“好,我跟你走。”

而此时,杜修正和一个高大的男人在一间包间里谈话,看两人的表情就能知道他们俩对于接下来的合作都很满意且胜券在握。

不过两人之间这种轻松的氛围没一会就被无情地打破了。

一个人冲进来说:“队长,出事了。”

杜修立刻闭上嘴,他对面的高大男人表情严肃起来看向进来的人说:“什么事?”

来人有些慌急地拿出显示屏,指着上面的短信说:“1号传来消息说,情况有变立即执行行动。”

高大男人霍地站起来,“立刻调出目标房间门口的监控录像。”

杜修和他一起走出房间来到隔壁的监控室看着里面调出的监控。一开始他还能保持平静但当看到一个熟悉的少年出现在屏幕中央,他终于忍不住倒抽了一口冷气,掏出手机打给自己的手下,手下听到他的指示立刻回到房间却发现里面早已人去楼空,还顺便支支吾吾地表示门口负责守卫的保镖好像是中了邪 。

杜修这时候已经没有空去考虑他的保镖是不是中了邪,他和高大的男人对视一眼,男人立刻下令说: “全体注意,全体注意,立刻执行行动。”

这位和杜修合作的男人可不是一般人,他是首都特警队的队长李俊,这次设了这么大的局是为了抓获一伙他们盯梢已久的贩毒团伙,却不想中途出了岔子,只能改变计划进行突击。

可等警方带人制服外围的暴徒冲进包厢的时候,除了那个闻声回过头的男孩是站着的,剩下的都不知死活躺了满地。

那些不可一世的血债累累的亡命徒有的死了,有的活着,还有半的死不活苟延残喘。

一马当先冲进来的特警队队长见过太多惊天动地的大事,却依然对那一幕无法忘怀。

男孩侧过来的脸上如附冰雪,那双黑白分明却残忍暴虐的眼睛里刺骨的寒意几乎要凝如实质。他身上很干净,只有左颊上被流弹划开一道血痕,不丑,反而美得让人胆寒。

“警察!抱头!蹲下!”

少年没动,他眯着眼看向黑洞洞的枪口——刚刚就是这个暗器伤了他的脸。“别用那玩意指着我。”

“举起手来!不然我们开枪了!”特警们除非是疯了才会对这个一看就杀伤力太强的不知名人物放下戒备。

少年眼神一冷,瞳孔中像是开出了一朵地狱的索命花。

“别让我说第二遍。”

“严钧!”

杜修终于带着人赶到了,他侧身挡住枪口,“李队,你谈合作的时候可不是这个态度。”

李俊皱眉,“他是你的人?”

杜修:“是。”

李队长怒气上涌,“他打乱了计划!还杀了人!我有权把人带走。”

杜修不置可否,手底下却把人护得密不透风。

“杀便杀了,”少年从他身后走出来,面无表情,“你要替他报仇不成?”

警察当然不可能给毒贩子报仇,可他们也不会这么轻易放过他。

杜修有些头疼的看向少年说:“这是怎么回事?”

少年一想到刚刚那个脑满肥肠□□熏心的老男人露出一口里出外进的大黄牙还满身酒气地让他陪酒就直犯恶心。

好叫他知道,山河内外除了皇帝当谁得起南疆领袖的一杯酒?

更何况就是他那稳坐皇城禁宫的皇帝表哥也不敢用“陪”字。

所以当时少年眼也不眨地抬手扭断了传说中几次令警方铩羽而归的大毒枭的脖子。

他说:“他敢对我不敬,我便杀了,又有何不可?”

李俊一听这话气得脸色铁青,“简直是目无法纪!”

他也不看油盐不进心狠手黑的少年,而是转头盯着一副保护姿态的杜修,语带威胁,“杜先生,你确定还要保他?”

杜修沉默了一瞬,他有自己的考量,在这里和李俊对上显然不是一个好办法,如果以退为进,先配合地和李俊他们回去到时候再找个律师找个理由把人捞出来总要比到最后被人扣上妨碍执法甚至是袭警要好处理得多。

于是,杜修转头扶在在少年的肩头低声劝慰说:“他们是政府的人,我们不能跟他们硬来,你信我一次,先跟他们去,我一定把你救出来。”

少年抬头看他一眼,竟然破天荒地答应了。

见他点头,除了少年以外在场的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

半个小时后。

几个特警把人“送”进审讯室,让少年坐在椅子上拿过手铐就要铐人。

少年虽然不知道这东西是什么,但并不妨碍他意识到一旦自己它锁住再想挣脱开就不是那么容易了。他伸手架住警察的胳膊,“做什么?”

那年轻的特警看了他一眼,没做声,抓过他的手腕子就要往手铐上卡。

少年实在是忍无可忍,他不是有勇无谋之辈,但也绝不会任人鱼肉。他一把抽回自己的手,抬腿就是一脚,把万万没想到这长得跟朵花似的少年能生性到进了审讯室里还袭警反抗的二十多岁大小伙子给踹了出去。这一脚正正好好踹在肚子上,那身体素质杠杠的的年轻特警捂着肚子坐在地上愣是半天没起来。

少年怒气勃发地站起来,冷冷地环视了周围一圈拔枪瞄准他的特警,“奉劝诸位一句,休要得寸进尺!”

审讯室外杜修头痛地捂脸,李俊瞪他一眼,吹胡子瞪眼地抢过麦克风,暴跳如雷地大吼:“你最好放弃无谓的抵抗!再敢动手我们就开枪了!”

“开枪?”少年的目光凝在黑洞洞的枪口上,不屑地笑了笑。他的目光顺着枪口往上,悍然和持枪不错眼珠盯着他的特警对了个正着。

他看了几秒,就如法炮制换另一个人接着看。

单反玻璃后面的李俊一开始还不明白他怎么突然就老实了,越看越觉得不对劲,赶紧大喝一声,“都别看他的眼睛!”

可惜已经来不及了,少年在他出声的一瞬间得逞般地勾了勾嘴角。与此同时,正对着他的几名特警毫无征兆地调转枪口——对准他们的同事。

这电光火石间发生的突发状况将整个局面瞬间扭转,玻璃里外所有有意识的人都惊住了,只有站在两方对峙中间的少年气定神闲,身姿如松。

他微微偏头,冲着什么也看不见的单反玻璃轻轻一笑。

——就算看不到人,他也知道那里有人在看他。

玻璃外的李俊气急败坏地拍上了话筒开关,冲着杜修一拍桌子,眼睛都被怒火烧红了,“姓杜的!这是怎么回事!”

杜修苦笑一声——他能说他也不知道吗?

他尴尬地提议,“他不让你们铐你们就别铐他了呗。”

“你放屁!”特警队长一脚把凳子踹飞,指着里面大吼,“他都他娘的牛逼成那样了!不铐能行吗!”

杜修立马闭嘴。

李俊攥紧拳头死死盯着玻璃里施施然站着的少年,心里飞快地想着对策。正想着呢,就见少年竟然转了转眼珠邪门地跟他对上了目光,还挑衅地翘了翘嘴角。李俊让他这一眼看得火往上撞,他猛地转身往审讯室里走,恨声说:“我他妈还不信这个邪了!”

少年等得就是这个,那边门的把手一压,他的目光就定在门上了。

门被猛地大力推开,无力地撞在墙上发出一声愤怒的哀鸣又逆来顺受地弹回去咣当一声重新合上。少年看着来人了然地笑了笑,明知故问,“为何不看我?可是不敢?”

那位人精一样的特警队队长不是不看他,而是不正眼看他,听到他的挑衅半点没停顿,抬手照着他脑袋就是一拳。

少年当然不可能让他打中,后退一步避开他的攻势。他有心找那位一看就身手不凡的队长破绽,却被人家不依不饶的进攻逼得没办法只好和他缠斗。

二人你来我往拳脚相加了几回合,少年脸上露出一抹不耐,故意露了个破绽,让敏锐的李俊一脚踹在肚子上,撞到身后的墙壁。

他捂着肚子轻抽了一口气,还没站稳,就被怒火中烧的李俊一把扼住喉咙按在墙上。

少年的脸因为窒息而越来越红,脸上却露出了一抹不合时宜的微笑。

就在这时,审讯室的大门被人猛地推开,都没想到的两人齐齐看过去。

一个其貌不扬的男人面无表情地站在前呼后拥的众人中间,然而他只是平平看过来就有一种无人可撄其锋芒的气魄。

少年只是看了一眼,就淡淡地收回视线,轻轻一脚踢开手上力气越来越小的李俊。

李俊本能地想避开,却发现不知什么时候,他应经无法掌控自己的身体,连一点力气都使不出来,只能睚眦欲裂地看着少年像踢开一个垃圾桶一样踢开自己。

少年站在倒在地上的高大男人身边,轻描淡写地笑了笑,猛地抬腿照着他肚子就是狠狠一脚。

一个人走过来问他,“他会死吗?”

少年抬头,发现和他说话的正是刚刚进来的那个其貌不扬的男人。尽管这个男人笑得彬彬有礼,可不知怎么的,少年却对他的笑容很反感,总觉得他的笑里带着审视和探究。

“不会。”

男人不以为意地点点头,反而温和地看着少年循循善诱一般说:“你这么厉害为什么不替国家效力呢?”

少年一撩眼皮看他,“你是何人?”

“我是谁不重要,”男人笑着摇头,意有所指地说:“你是谁才重要。”

少年不为所动,表情都没变一下,还是问:“你是何人。”

男人打量他几秒钟,妥协般一摊手,有点无奈地说:“好吧。”

“我叫王宁。”

王宁。

笔录室的大门被人推开,有人走过来一拉他,“严钧,走了。”

严钧恍然间抬头,记忆里一片狼藉的审讯室几乎要和现实重叠,可也只是几乎——记忆里外表温和有礼内里狡猾多疑的男人和尚且懵懂无知却藏不住经年累月在高山旷野中疯长的野性和凶性的少年都模糊了面孔消失在湮灭的时光中。

他甚至都有些记不清,他当时是有多讨厌那个笑里藏刀的男人了。

“王宁……”严钧有些迟疑地问,“他……”

“那一枪打得太正了,”来人哽咽了一声,满面悲痛。

“王处……牺牲了。”

严钧闻言沉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