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里归途
作者:明灼 | 分类:现言 | 字数:38.4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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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3.到手
王旭提着大皮箱进来叫严钧准备动身, 却见他左手支在腿上拢着眼睛,手腕上隆起的粉色的疤痕还清晰可见。他有些莫名其妙,出去之前不是还好好的吗?
“严先生, 都准备好了。”
沙发上的人若无其事地放下手, “那就走吧。”
严钧目不斜视地同他擦身而过, 王旭隐约觉得哪里怪怪的, 目光一转却眼见地看到沙发的角落里可怜巴巴躺着的铁盒子, 眼皮不由地跳了跳,赶紧窜过去拿起盒子转身去追已经走到门口的严钧。“严先生,盒子没拿!”
严钧闻声站住脚, 王旭刚要取笑他两句,就被他侧过头来眼角眉梢的冷意给冻了回去。严钧淡淡扫了他一眼, 像是无声在两人原本融洽的相处模式中划了一道泾渭分明的界限。
“多谢。”
王旭眼见他从自己手里把盒子抽了出去就头也不回地出去了。他一时有些摸不着头脑, 突然他眼前灵光一现, 刚刚沙发的报纸上——
他快步过去拿起报纸,就被上面的巨幅照片吓得魂飞天外。他张大了嘴看了看已经没了严钧的门口, 又低头看了看手中的报纸,忍不住扶额,这都是什么事啊!
等他追出去的时候,严钧已经坐他的车走了,他站在原地摸了把脸, 决定还是先做他应该做的事, 剩下那堆烂摊子的事等回来再收拾吧。
严钧坐在车上轻轻敲了敲放在腿上的铁盒子, 露出一个意味不明的笑容。
他不是傻子, 可是为什么总有人把他当傻子呢?
车子停在奥斯顿家门口, 车窗慢慢降下来,严钧手肘搭在车门上, 探头冲门口的保镖勾了勾手。
保镖看见他就是一愣,赶紧低头在随身的对讲机里说了两句就跑过来。严钧仰头看他,用英文说:“叫你们老板带着东西出来。”
保镖哪敢怠慢,立马又低头在对讲机说了两句,这才郑重地和严钧说:“我们老板马上到。”
严钧噙着笑坐在车里等,直到奥斯顿从从别墅里出来,他才远远地冲他晃晃手里的铁盒子,似笑非笑地说:“我没找到你说的卡,但是找到了这个,你看行吗?”
奥斯顿目光在盒子上停顿了几秒,就露出一副毫不知情的样子,“这里面是什么?”
严钧对他这种装聋作哑的行为非常不屑,他嗤笑一声,从兜里摸出一张卡,在铁盒子上轻轻一划发出“嘀”的一声,下一秒盒子自动打开。
他看着奥斯顿炽热起来的目光,悠悠地说:“可能是某个人的……DNA序列吧。”
奥斯顿目光灼灼地盯着盒子里呈现的三维立体旋转DNA序列,像是怕打破这寂静的美丽一般轻声说:“能给我看看吗?”
严钧挑了挑眉稍,“咔哒”一声,毫不留情地合上了铁盒子,“你还是把那朵花先给我吧,这破盒子等我走了你再看吧。”
奥斯顿的目光恋恋不舍地从铁盒子上挪到严钧脸上,突然笑了,“说来巧了,今天底下人送上来一张卡,我这才知道之前的情报有误,原来这张卡不在酒井一郎那里,刚想告诉你,你就来了。正好,我这就派人把东西拿给你。”
严钧看他一本正经的瞎掰,真想一铁盒子把他脑袋削出个大坑来,看看他的脑壳是不是也跟他的脸一样,铜皮铁骨。
面对严钧满是嘲讽的目光,奥斯顿熟视无睹,只是用狂热的目光盯着他手里的铁盒子,毫不掩饰他的渴望。
严钧又来回颠了几下,见不远处捧着诡花往这头小跑而来的保镖,他便拉开车门下了车,一手托着的铁盒好整以暇地靠在车门上。
奥斯顿从手下手里接过那盆绿花红叶,半真半假地和严钧笑着说:“我们交换?”
严钧耸肩,示意自己没有反对的意思,上前两步,一手递上了铁盒,一手去拿诡花。两人的手几乎同时碰上了对方手里的东西,严钧却蓦地露出一个近乎诡异的笑容。
他抓住了诡花的花盆,却没有松开铁盒。奥斯顿察觉到他的不配合,心里一紧立刻抬头看他,却看到他眼里带着冷意的嘲弄。
“给你一个忠告,下次别这么轻易碰别人手里的东西。”
奥斯顿瞪大眼,他想从严钧手里把东西抢回来,却发现无论他心里多想抓紧,他手里的东西还是毫无阻碍的从他指尖离开。
他浑身的力气都在摸到盒子的一瞬间被抽干了,只能睚眦欲裂地看着即将到手的东西又离他而去。
严钧一手诡花,一手铁盒,笑眯眯后退三步靠在车门上,气定神闲地站在周围一圈意识到不对劲而举起枪对准他的保镖中间,“奉劝各位不要冲动,一点钟方向还有一把狙|击枪等着你们呢。”
奥斯顿的脸色愈发难看了。
几百米外的楼顶上,王旭架着狙|击枪一瞬不瞬地瞄准这奥斯顿的脑袋,神情冷酷。
严钧看着奥斯顿一副要吃人的表情,不禁莞尔,“别这么看我,谁让我不喜欢被人当傻子耍呢。”
他旁若无人地回身把诡花和铁盒放进车里,拉开车门坐了进去,还不忘对一动不能动的奥斯顿眯起一只眼做一个拍照的动作,“这个造型拗的我给你满分。”
奥斯顿的手下都看他,那意思——就这么放他走?
奥斯顿的一双眼都快瞪出血了,却只能在众目睽睽之下保持一手前伸一手托举的诡异动作,活像一只长了外国脸的中西合璧清朝老僵尸,看他青筋暴跳的样子应该是在努力挣扎,可惜嗓子里只能发出咯咯咯的声响,一个完整的字都吭不出来。
严钧又打量他,噗嗤一声笑了出来,他风度翩翩地地挥了挥手。
“再见。”
车子开出两个街区,严钧扭头对司机说:“把车停在这吧。”
他拿着诡花和铁盒下车,走到道边停着的一辆黑色轿车旁,敲了敲车窗,车里的人给他开了锁,他从容坐进去,扫了一眼不远处还在等着他的陆祁的人,把手中的铁盒甩给驾驶位上的司机,“甩掉他。”
司机珍而重之地把铁盒子收好,低低地说了声,“放心。”
车子发动起来,严钧从后视镜里看到陆祁的司机从车上下来,一脸不知所措地开始打电话,不由得笑出声来。他嘴角含笑地扭头看向身边的司机,“酒井先生,合作愉快?”
酒井一郎点头,“合作愉快。”
酒井一郎把他送到了火车站,严钧抱起了那盆把人折腾惨了的诡花,突然说:“那张报纸是你让人放在桌子上的?”
酒井一郎痛快地承认:“严先生是个强者,自然有权利知道真相。”
“真相?”
“是不是真的无所谓,相不相信也不无所谓。真正有所谓的是严先生的选择。”
“选择?”严钧玩味地咀嚼着这个词,忽然觉得酒井一郎和z好像都搞错了一件事,他从始至终都知道他要做什么。他的目的一直是“搞到解药”而不是他们以为的“救活陆祁”,底牌一直攥在他手心,他才是那个操纵全局的人,而不是他们眼里用过就能弃之如敝履的马前卒。
他对于他们持续走偏的猜测一笑置之,推开门下车,关上车门的一瞬间突然福至心灵想到了另一件事,他复又俯身去看酒井一郎。
“我还有个问题一直想问你。”
“宫野悠那天到底和你说了什么?”
酒井一郎一开始还没反应过来他说的是哪句话,后来才恍然大悟他应该是在说他们在酒吧第一次见面那次,他脸上的表情古怪了一瞬,自觉后脑勺又开始疼了,他几乎是下意识地挪了挪屁股,尽量和严钧保持一个安全距离,然后如临大敌地说:“他说他是因为没见过你这么有气场又好看的受,想到又不会吃亏才跟你出来的,怎么可能是出轨。”
严钧原本还如沐春风的脸绿了,他默默地在心里条分缕析地审视自己到底有哪里能让人得出这么直观的感受?
酒井一郎见他没有发怒的迹象,小松了一口气,赶紧把话题转到自己想问很久的问题上,“我也有一个问题,我那时候到底什么时候进了幻觉?”
严钧被他之前的话搞得万分郁闷,现在听到他的声音都能激起三分火气,登时打算让他一辈子都搞不明白。他露出一个高深莫测的笑容,“摄魂之下,皆是虚妄。你说你什么时候进了幻觉?”
酒井一郎让他说的一愣一愣的,仔仔细细从头回想了一番,心中刚有计较还欲再追问,那人的背影已经消失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觅之不见了。
他只好无奈地调转车头,把车开到了巴勒莫机场,在机场门口看到了一脸铁青冲着手下发火的奥斯顿。他有些轻蔑地扯了扯嘴角,看了一眼副驾驶上静静放置的铁盒子,面无表情地升起车窗扬尘而去。
两天后,人财两空的奥斯顿接到一条短信,里面只有一张照片,照片上是一只没有小拇指的手搭在铁盒子上,无声透露出一种简简单单的炫耀。
奥斯顿气得直接摔了手机,从牙缝里挤出四个字:“酒、井、一、郎。”
巧的是彼时大发脾气的还有一个人,正是远在中国的陆祁。
他胸膛剧烈起伏着盯着陈特助:“你说的失踪是什么意思?”
陈特助让他盯得头皮发麻,却只能硬着头皮说:“王旭说两天前严先生从奥斯顿家里离开之后他就一直联系不上他。”
陆祁闻言大怒:“海关呢?”
陈特助硬着头皮说:“没有严先生的入境记录。”
陆祁那点不足为外人道的别扭和不合时宜的自尊早跑了个一干二净,他抓起手机拨出那个在心里早拨了几百遍的号码。
“对不起,你拨打的电话已关机。”
他强压住心头暴涨的怒火才忍住了把手机砸出去的冲动,而是选择了次一级的发泄方式——啪地把它拍在桌子上。“立刻去找!我就不信那么大个大活人能丢了!”
陈特助顶着陆祁蓬勃的怒气,怀着慷慨就义的悲壮颤悠悠取出了王旭传真给他的那张报纸。
“老,老板,王旭还说,严先生失踪前看到了这张报纸。”
陆祁满心的怒火都在看到上面的报道的时候被兜头一盆凉水给浇灭了,紧随而来的是一股直窜脊背的寒意,他终于明白什么叫搬起石头砸自己脚了。
这种报道不经过他的默许怎么可能放出去?
陈特助偷偷瞄了一眼面如寒霜的陆祁,眼前又浮现了几天前,他向老板请示时老板轻描淡写说的那句话——“本来就是事实,没什么好瞒的。”
他突然不明白老板到底怎么想的了。
至于那个遍寻不见的人?
男人下了客车,非常客气地问站在路边摆摊的老人,“请问彭山县怎么走?”
老人活了几十年还没见过这么俊一张脸,他眯着眼打量着眼前这个五官跟画上去一样的人,慢悠悠操着一口当地口音说:“彭山县啊,那可远着呢……”
“哦,”男人笑了笑,在阳光下几乎能晃花人的眼,他轻声附和,“那么远啊——”
他站直身,摘下遮阳帽,被冬日阳光晃得眯起的眼中隐约是天穹尽处连绵起伏的苍山绿树和卷舒云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