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里归途
作者:明灼 | 分类:现言 | 字数:38.4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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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9.回去
客厅里的气氛变得很奇怪,贺舒老神在在一脸的理所当然,他身边的男人只在开始的时候疑惑地看了他一眼,后来就一直很平静地没有说话,严钧正忙着抢修他崩塌的世界观,就只剩下杜修一个人满头雾水,他左右看看发现没有一个人打算出来解惑,只好用脚踢踢茶几,提声说:“我说你们什么情况?”
贺舒坦坦荡荡地看过来,依旧笑而不语,杜修知道他的厉害也不愿意去招惹他,只好看向他身边一直沉默的男人:“你老婆和严钧认识?”
男人的话更加言简意赅:“不知道。”
杜修:“……”
就在杜修觉得自己快要发火了,终于把破了个洞的世界观修好了的严钧把暴躁边缘的杜修拽回来,他很是头疼地说:“你说的朋友就是他?”
杜修:“是啊。”
严钧隐约明白了杜修的意思,贺舒的能耐他恐怕是在场的人里面最了解的了,那人可是在歪门邪道里长大的人,那些正道瞧不上眼的手艺,他怕是手到擒来的,给严钧换张脸把他糊弄进去只是小事一桩。他叹了口气,“什么时候开始?”
一直装壁画的贺舒终于说话了:“不急,这么多年不见赫西族长,我还是有很多话想和族长说的。”说着,他默默看向杜修。
杜修虽然一脑门子问号,却也知道这里面恐怕是牵扯甚大,严钧是一不副想说的样子,对面那对夫夫也不是能让人随意盘问的对象,只好把疑问咽进肚里,毕竟他这样的人最明白什么该问,什么不该问了。他从善如流的点点头,“可以,后院有个小花园,一会吃过早饭,你和严钧有什么话就在那里说吧。”
贺舒笑:“那就麻烦你了。”
这顿四人早饭吃的总体还是很和谐的,贺舒和严钧没怎么说话,倒是杜修和那个男人就生意上的事偶尔交谈,使得气氛也不至于太冷场。
等到吃完饭,严钧和贺舒就去了后花园。
“我真是没想到,赫西族长也到了这里。”贺舒先开口说。
严钧淡淡地说:“叫我严钧就好,我早就不是什么赫西族长了。”
贺舒笑了笑,一时间成了整个花园在这秋日里的唯一一抹亮色。
“说起来,”严钧转头看向他,眼里透着疑问:“我听族里从中原回来的人说,江湖上盛传魔教教主贺舒身殒大凉山,还一度替贺先生可惜,没想到,贺先生竟然到了这里。”
“你让我叫你严钧,为什么你又叫我贺先生?”贺舒轻嗤一声,眉宇间缭绕着几分漫不经心,“我虽然没死,不过对于那头的人来说又和死了有什么分别,说来奇怪,”他若有所思地看着严钧说:“我早就想问了,你在那头活的时间是绝对比我长的,为什么你还是这么年轻?”
“什么叫在那头活的时间长?”严钧哭笑不得,“我压根就没死过好吗!这是我自己的我自己的!”
“那更不可能了,”贺舒摸着下巴,若有所思地上下打量他,“你个老黄瓜怎么还装小鲜肉?”
严钧:“……”
这个神经病!好想让他永远闭上嘴!
贺舒坏笑:“族长当真驻颜有术,快说说,是天天往脸上糊草药吗?”
严钧:“恐怕是要你失望了,我走走路掉进坑里,站起来就回到十五岁了。要不,你也找几个坑跳跳试试,没准就有哪个好使呢。”
贺舒眯起眼盯着他看,轻哼了一声,顶着一脸“什么事也没发生”的表情,转身往外走,“楼上等你。”
“等等。”严钧突然出声喊住他。
贺舒停下脚步,侧过身子撩起眼皮斜斜看他一眼,“嗯?”
“如果,”严钧没有看他,而是垂下眼睑盯着地面,仿佛下一秒地上就能开出一朵花来,“我是说如果,能回去,你会回去吗?”
“回去?”贺舒咀嚼着这个词,有些玩味的说:“回哪去?”
严钧没说话。
贺舒歪着头看他,似是想到了什么,扑哧一声笑了出来,“严钧啊,你爹死了,赫西族有你顶上,你‘死’了,你说谁会顶上?”
“怎么,当了几年族长,你真以为赫西族没了你就不行了?”
“你说得没错,”严钧淡淡地点了点头,“赫西族没了我也可以,可是这里有我就有什么用了吗?你应该知道,我现在的实力连我全盛时期的十分之一都没有,离开了深山密林,就像砍掉了我的一双手。远的不说,就说陆祁的噬脑蛊,那是都是我以前瞧不上的不入流的把戏,现在却要——”他的的语气越来越急,却忽然戛然而止。
贺舒已经完全转了过来,抱着肩膀饶有兴致的看着他:“怎么不说了?我竟没想到你如此心有不甘一门心思想回去,却是为了这里的一个人?”
“族长大人,你脑子没坑吧?”
说完,他瞥了瞥嘴,看了一眼一言不发杵在那的严钧,背过手,溜溜达达地回去了。
严钧就像没注意到他的离开一样,依旧垂着手站在那,良久,他动了动,从嗓子溢出了一声低笑。
“陆祁啊,陆祁,看来我还是小看你了啊。”
等到严钧从楼下上来的时候,脸上已经看不出端倪了,跟杜修和那个男人打了个招呼就上楼去找贺舒了。他再下来就是一个多小时后的事情了,他站在镜子面前看着镜子里那个其貌不扬的男人,觉得还挺有意思的,其实易容蛊也能做到这样的效果,不过巧妇难为无米之炊,他用的东西可不像贺舒那么好找。
他走出去给杜修看,杜修的脸色古怪了一瞬,喃喃自语:“真是作孽啊。”
“你说什么?”
严钧倒没觉得这个长相有哪里不好的,因为自从来了这边,比他当年这个岁数的时候要白了几个度,要知道以前无论是南疆万族还是朝廷来使见了他都是恭恭敬敬不敢有一点冒犯的,哪里像现在,什么程度的暗示都敢冲着他来。
“没什么。”杜修轻咳一声,“你说你家陆祁见了你这副样子能认出来吗?”
严钧轻嘶一声,摸着下巴估摸着陆祁应该是认不出,那男人是绝对的颜控,长得一般的连看都不会看一眼。他这面想着,贺舒已经把东西收拾好下来了,“我和他这几天都会呆在S市,等你们这头事情结束再走。还有你脸上那东西是防水的,除了我用特殊的方法能卸下来,其他人谁也看不出来是假的。”
严钧点点头:“多谢。”
贺舒摆摆手,就和那个一直很沉默的男人一起走了。
杜修看他一眼,有心和他谈一谈,可是一看他那张脸,就倒胃口,只能朝他挥挥手,让他该干嘛干嘛去。
和盛辉的协商会在晚上,他们可以借着人群的掩护进到蓝度。不到八点,杜修已经坐在盛辉的人给他精心布置的会客室了。严钧就站在他左手边,偶尔瞥眼看他,杜修都一直端着冷漠的态度不紧不慢地抽着烟。
严钧忍不住腹诽:这男人装起大尾巴狼来还是很唬人的。
盛辉的人那敢让杜修多等,很快就推门进来了,头一个就是五官周正气质温和的盛辉现任董事张王礼腾,落后他一步的是他的儿子王恺京,不过王恺京的状态看起来不太好,有点憔悴。严钧当然知道他为什么精神不好,出了那么大的事精神好才有鬼。
王礼腾未语先笑,过来和杜修问好:“杜先生大驾光临,照顾不周,还请多多原谅啊。”
王恺京抬头扫了一眼,发现杜修带来的人里并没有那张熟悉的脸,也不知是失望还是庆幸。
别看杜修在严钧面前没什么架子,严钧也不怕他,可他是真正有头有脸的大人物,盛辉王礼腾在S市也是一号人物,可到了杜修面前也是要谨言慎行,小心再小心的。至于杜修,他的应对方式更加简单粗暴,一般只要他撩一撩眼皮,不轻不重地“嗯”一声,道行浅一点的都得冒汗。
严钧在一旁看得好笑,这局面根本就是一边倒,只要杜修不为难他,王礼腾那边简直什么都好说,双方合作谈得很愉快,很快就把协议敲定下来。不过要是真的只谈合作,也用不到杜修出马,也只有杜修这种人能探到王礼腾这种老狐狸的底。
杜修眯着眼吐出一口烟,意有所指地说:“令公子好像情绪不高啊。”
王恺京闻言一僵,王礼腾的心也跳了一下,两人一时间都拿不准杜修这个话什么意思,那个能让杜修专门打电话来验明正身的男人可能不把那么大的事告诉杜修吗?杜修呢?杜修又是什么意思呢?道上的人都说杜家不碰毒品,可是杜修真的没这方面打算吗?如果真没有,他又何必派人来蓝度探探虚实呢?
杜修看着神色变幻的王礼腾,心里暗自摇了摇头,和聪明人说话有时候很容易,你只是一句指向不明的暗示,就能让他想出一出阴谋论出来,聪明反被聪明误,不外如是。
王礼腾心里咬不准杜修是什么意思,自然不能什么都说,所以只是敷衍地打了个哈哈:“年级还是太小,一天天不务正业,玩心太重。”
“哦?”杜修伸手轻轻弹了弹烟灰,“王少年纪也不小了,王董也不要太谦虚了,就这股敢作敢为的冲劲就比太多人强了。”
王礼腾心口一紧:“毛头小子而已——”
杜修轻嗤一声打断他,轮廓深陷的眼皮子一掀,眼底有如实质的厉色几乎能划开人的肌肤,王恺京让他看的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他还是他用那个不紧不语速说:“毛头小子可不敢碰我杜修都没碰的东西。”
王礼腾的冷汗当时就下来了,“杜先生,我这儿子也是让人给带坑里了,让他飙个车还行,真让他去贩毒,借他十个胆子他也不敢啊。”
杜修就像没听见一样,抬手吸了口烟,又缓缓吐出来,迷蒙的烟雾掩盖下他的脸色更加晦涩难辨,良久,他才轻笑一声说:“开个玩笑罢了,王董何必当真。”
“再说了,我又不是警察,别人做什么生意我可管不着。”
王礼腾刚松了一口气,这口气还没出完,下一秒又提起来了。
“可是,”杜修说,“王董也知道我杜家的规矩,是不碰毒品的,所以拍卖会上,该出现什么不该出现什么,王董应该很清楚吧。”
“这个当然,这个当然。”王礼腾赶紧应和,心里却在抱怨这个杜修真是像人们说的那样,十分难缠。
“那就好,”杜修的声音轻松起来,“说起来,王老爷子遗物的拍卖我还真有几个看上的,不知道到时候有没有这个荣幸——”
“当然当然,”王礼腾立刻表示,“一会就让恺京把请柬给您送来。”
陆祁点头,“嗯,到时候我的这位陆助理会替我出场竞价的。”
“陆”助理:“……”
杜修见火候差不多了,就说:“既然没什么事了,时间也不早了,我就先回去了,首都那还有事。”
王礼腾一脸真诚的歉疚:“真是太麻烦您了。”
盛辉的人送他们出去,杜修从王恺京手里接过请柬的时候还拍了拍他的肩膀,很中肯地来了一句,“胆子挺大,有前途。”
至于杜修说的到底是什么意思,恐怕只有王恺京自己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