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待幸福的花开
作者:消夏 | 分类:现言 | 字数:21.7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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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3.告别
“哎, 想什么呢,我问你话呢?”盈盈伸手在她面前用力的摇摆了数下,这女人不知道在想什么, □□裸的走神不说, 现在已经上升到脸红了。
“嗯, 啊?”凌双从回忆中回神, 转头看着盈盈, 一时间有些搞不清状况。
“我总算知道为什么你不听劝告非要搬去和罗铮阳一块儿住了。”盈盈上下打量着她,若有所思的点头,眼睛里净是说不清道不明的暧昧。
“什么?”被盈盈盯得几乎毛骨悚然, 凌双微微后退,愣怔着问。
“性—生—活, 和谐, ”盈盈眯着眼睛, 一字一顿的强调,生怕不够醒目。
“……”凌双被噎住, 想要反驳,又不知道该说什么,不和谐?好象不是,和谐?但也不是她要和他在一起的原因啊,嗯, 起码不全是。
“我说盈盈, 好歹咱也是有文化有素质的知识分子, 说话能不能含蓄那么一点啊。”李绍芬再次被盈盈打败, 伸出手, 掐着指头尖示意那一点点。说完手机短信声响,便低下头去噼噼啪啪的发短信。
被嘲讽, 盈盈当然不干,她站起来,很不客气的说,“我只不过是说的不客气,您老大可是做起来毫不手软啊,”接着并不理会李绍芬青白相接的脸色和哆嗦发白的嘴唇,摸着下巴做沉思状,“我想了半天,怎么就没防住罗铮阳这小子这招呢,”说完慢慢踱到床边,重重坐下,忽然变得开心起来,张开手臂撑在身后,“不错,不错,你和谐我和谐,社会和谐,和谐——挺好。”
凌双被她那一副赖样子逗笑了,摇摇头将余下的东西收拾好却迟迟没有站起来,半响,才幽幽的说,“其实你们说的顾虑我也不是没有想过,只是一年前我曾经离开过他,但是费尽心机却仍然没办法忘了他,现在那个人回来了,只有和他在一起我才能认识到问题所在,才才有希望解决,不管成功与否,我都想试一试。”
盈盈看着她点头,懒懒的朝她伸出大拇指,“双双,你比我强。”
李绍芬眼睛并没有离开手中的书,似乎看的很认真,嘴里却说,“试一试是对的,凌双,即使是你输了,起码死心也彻底些。”
凌双淡淡笑了笑,心里因为室友的话更加坚定了些。扶起箱子立在一旁,看看表,离她和罗铮阳约定的时间还有一个小时。
放在床上的手机忽然响起来,她拿下来,屏幕上闪烁着三个字:林嘉伟。
“林师兄。”凌双接起电话,叫了一声便不知道要说什么。
“恩,凌双,现在有时间吗?陪我走一会儿吧。”林嘉伟语气仍然是那样的淡定温和,她却总觉得有什么不同。
“哦,我没事,好吧。”她想了想,还是决定去见他。
“好,那你下来吧,我在你们楼下。”林嘉伟说完便挂了电话,没给她留表示出惊讶的时间。
放下电话,凌双有点不适应,盯着手机屏幕,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她终于知道林嘉伟今天有什么不一样了。平时,他的邀请都是商量的语气,从来都不让人觉得专断,可是今天,林嘉伟一出口似乎都是不能被拒绝的口吻。
凌双下了楼,便看到斜对面玉兰树下的林嘉伟。
林嘉伟侧着身体,微微仰头,似乎在专注的欣赏枝头的玉兰花,花树遮挡了阳光,在他身侧洒下斑斑花影,让她无法看清他的表情。
她们住的宿舍楼很有特色,是建国初期苏联援建的成果,朱红色的二层小楼,全木质的结构,就连屋顶也是一片片的红色瓦片,远远望去很有欧洲小城镇的慵懒风。而宿舍楼之间则是浓郁的绿色,高大的槐树不知已经有多少年的历史,虬枝古朴苍劲。槐树的间隙是后来又补种的低矮些的草木,大多有很长的花期,迎春,丁香,其中,最引人注目的便是门前两侧的两棵玉兰树,一白一粉,开到鼎盛期便是密密的满枝头。
而此时,林嘉伟便是站在那株白色玉兰下面,纯白的花朵很大,花瓣却是单层,花朵之间也并不接近,有一种孤傲冷清的美。
这样的景致和一袭白衣的林嘉伟无疑是最般配不过的,她甚至在向来面带笑容,平易近人的师兄身上看到了和玉兰一样的孤寂。
这样一种情绪本不应出现在这样如玉的男子身上,那又是什么让他沾染了这些本不属于他的东西呢?
凌双不停地责问自己,而答案却是她最不愿意承认的。
怀着晦涩不明的心情,凌双的步子迈得无比迟疑,可就是这样的速度,林嘉伟竟然没有觉察到她的靠近。
虽然不想要打扰他,可是想到留给他们的时间已经不多,凌双便试探的叫了他一声“林师兄?”
林嘉伟却并不意外她已经过来,穿过视线,便是一笑,那样的风范让她莫名联想到名曲《春江花月夜》。他不就是一个春江花月般的人物,时刻让身边的人如沐春风暖阳。
心里的不安消散了不少,凌双也像他那样转头去看那一树玉兰,嘴角也不易觉察的上扬,“你在看玉兰吗?开得真漂亮是不是?我觉得,它很想你,师兄,纯洁高雅,不,你更胜一筹,你是高山仰止。”
“呵呵,什么高山仰止,乱用词汇。”林嘉伟听到她的话忍不住笑出声来,回头第无数次深深的看眼前的娇颜,明明是清冷的一张脸,笑起来却散发着让人不能忽视的光芒,每每让他沉醉其中不愿觉醒。
想到以后这样的笑总是为了另一个人绽放,他的心中一滞,强迫自己调转视线,回到那株玉兰,伸手摘下一朵,换来了凌双的惊呼,“师兄,你干什么?开得好好的。”
“你看,”林嘉伟将花朵放在鼻尖下嗅了嗅,递过来给她看,“其实,看上去很纯洁高雅的东西,背后却难免瑕疵。”
凌双凑过去看,果然,洁白的花蕊间竟然藏着一只扭曲着身体的小虫,花的中心早已残缺不全,让她觉得无限遗憾。
看她露出惋惜的表情,林嘉伟笑着收回手,“世界上没有什么是绝对纯洁高雅的,即使外表看起来是,他们的内心也是藏着不为人知的欲望和丑陋。”
凌双有些似懂非懂的看着他,不知道林嘉伟为什么忽然冒出这么一句。
不过,也是转眼间,林嘉伟已经从那种惆怅中脱身出来,他转身笑得风轻云淡,“我们去走走吧。”
他们很有默契的朝一个方向走去,还是记忆里那条林荫路,将近六年的时光中,他们不知道走过了多少遍,有时候是晚上下了大课手里拿着冰激凌嬉闹着走过,有时候是早晨赶着去上课时咬着面包行色匆匆的路过,有时候是伤心难过时沉默着徘徊……
她已经记不起的是嬉闹时同学中静静注视的视线,行色匆匆时刻意等待的身影,难过时无言陪伴的贴心……她的生活中从什么时候开始总有这样一个温文尔雅的男子陪伴,默默的存在,却不轻易打扰。
“凌双,算起来,我们已经是将近十年的同学了。”回忆潮水般涌来,林嘉伟无比感慨的说。
“是啊,高中,本科,研究生,时间过得真快。”凌双说着,心底滑过一丝伤感。
“你知不知道,你的变化真的很大,”林嘉伟看她露出一个不敢相信的表情,便接下去,“记得高中的时候,老师安排我们坐同桌,你竟然从第三个星期才开始和我讲话,你知不知道那可是我有生以来和同学最长的熟悉期,那个时侯我几乎已经和离我最远的同学都打成一片了。”
“呵呵,没办法啊,那可是我和同学有史以来最短的熟悉期。”凌双说完露出一个不常见的调皮的笑容。
“那时候你不知道我对你多好奇,这么寡言少语的一个女孩子却写得一手好文字,在老师第一次在班里读你的文章时,我就惊呆了,再看看自己的作文,简直羞愧得我无地自容。”
“不会吧,你后来不是作文也写得很好?”
“是啊,那是后来,和你坐同桌时间长算是耳濡目染了,当初为了让你指导我写作,我真是费尽了心机。”
“是吗?我怎么没感觉呢?”
“没感觉?不会吧,我做的那么明显,每天主动给你讲解数理化的难题……”林嘉伟的脸上似乎流露出一种失望。
“哦,那倒是,”凌双想起来了,在分文理班之前,她为学文学理烦恼的时候,是林嘉伟笑着对他说有他在,她才会有勇气留在理科班里,只为有他,原来是这么一回事,那时候还害她误会了很久。
想到这里,凌双不禁有些赧然,人家纯洁的同学情谊竟然被她曲解为……“原来如此啊,我还以为……”
她没有说完,林嘉伟也没有接下去的意思,只是自顾自的说,“是啊,你看,其实我做每一件事总是有自己的目的,我在很小的时候就悟出了等价交换的真谛。”
那些年少往事,经过时间的积淀,当初的晦涩难堪已然远去,留下的只剩下对纯真的美好回忆,所以,凌双很快便从那种赧然中解脱,语气轻快的调侃他,“是哦,那你应该去学经济啊,学生物真是浪费。”
林嘉伟也是一笑置之,“还好,要是我不学生物大学怎么能和你分到一个班啊。说道大学,好像是从什么时候,大二大三的时候你就变了,变得开朗了许多,竟然除了我,又交了那么多朋友。”
凌双但笑不语,那个时侯罗铮阳开始出现在她的生活中,慢慢的周围的一切统统变得不一样,连不愿多言的同学也可爱了不少。
“那个时侯我就在想,是什么人让你发生了这样的变化,”他多希望那个人是他,但是等到他意识到的时候,已经太晚了,时机从来不会一等再等,那个让她变化的人已经先他出现了,“爱情的力量真的很大,一直到现在,罗铮阳几乎让你每一天都变得不一样,变得开朗,快乐。”说道最后,他几乎不能表现的一如既往的谈笑自若。
凌双也发现了他语气里的变化,一时间也不知道说什么好,只是讪讪的偏开视线去看一旁的树木。
路还是以前的路,但已经有什么不一样了:行道树又涂了新的白红相间的油漆,路灯也换了时下流行的复古样式,甚至在路边的石砖都因为要整修暖气管道而被全部翻起,露出下面湿湿的泥土……
其实,一切都在变化中,只是他们都忙着各自的事,没有发现罢了。
半响,凌双才找到自己的声音,她重新恢复了之前的轻松,“是啊,我就是太笨了,才会现在才进步了那么一点点,而师兄你,在我记忆中,一直就是这么的优秀。”优秀到让她觉得彼此的距离那么大,中间隔了无数的甲乙丙丁,无法逾越。
优秀吗?林嘉伟渗出一丝苦笑,优秀又有何用,你从来都没有在意过,“如果可以,我宁愿没有那么优秀。”
“是吗?”凌双忽然停下脚步,直直的看过来,“师兄你真的可以容忍自己不优秀吗?”
这是简单的一句却让林嘉伟无法回答,是啊,这只是一个美好的愿望而已,他真的可以容忍自己不优秀吗?然后他悲哀的发现,答案是否定的。他不能允许自己有一丝一毫的松懈,乡下家里的贫寒,父母殷切的目光,出人头地的迫切,都时刻鞭策着他不能停止。
这让他面对凌双的目光觉得无地自容,蛰伏在心底最深处的愤怒剥离束缚,不知不觉的探出头,“那罗铮阳呢?你觉得他不优秀吗?”
果然,这句话让凌双收回了审视的目光,久久没有说话。
等到林嘉伟觉得心头的负担渐渐减轻的时候,凌双幽幽的声音有些不真实的传来,“是啊,他也优秀,又有钱有地位,和我犹如云泥,我也从来没有想过我会和这样高不可攀的人有交集,可是,师兄,我也没有办法,他总是在我退了一步的时候前进十步,我逃不开他。”
她是在责怪他的犹豫不决吗?林嘉伟有生之年第一次开始对自己的谨慎行事产生怀疑,但是他没有罗铮阳那样的后盾,他可以肆无忌惮,大不了东方不亮西方亮,可是自己不行,看不到结果的事情他没办法毫无顾虑的去做,只因为,他输不起。
然而,不管谁的苦衷谁的难处,错过了终究是错过了,等到我们懂得什么最值得珍惜的时候,那人却已经消失在茫茫人海中。
果然是造化弄人,他和她注定有缘无分。
仿佛忽然想通了一般,林嘉伟又恢复了那种云开月明的笑容,还是那个温润如玉,玉树临风的谦谦君子。
“是啊,所以你们才会又在一起,”不知道什么时候,本来晴好的天气开始渐渐阴霾,周围竟然起了一层淡淡的雾气,林嘉伟看着前方,“你们一定会幸福。”
“谢谢你,师兄。”凌双真诚的说。
相聚的时光总是短暂,转眼间,林荫路已经走了一个来回,他们又停在了她的宿舍楼前。
“师兄,铮阳可能很快就来了,我上去再收拾下东西。”
“好的,那,再见。”
“再见。”凌双让自己刻意忽略心底的刺痛,尽量显得潇洒一点,转过身就不要回头。
她的身影渐行渐远,在稀薄的雾气中也渐渐显得不甚分明,林嘉伟的心却忽然无法抑制的慌乱起来,这样一个他爱的女子就要真的离开他的视线,他的生命会变的枯燥乏味,为了那些所谓的出人头地,扬名立万的理想奋斗到死,终此一生,也许再也不会有让他如此向往的美好。
于是,他迫不及待的开始拔足狂奔,直到第一次真实的将这样的美好拥进怀中。
“师兄?”凌双也有些意外,忘了挣扎,只是惊讶的叫了他一声。
“双双,请允许我这样叫你,只有这一次,双双,别说话,别回头,只要听我说,”林嘉伟搂紧身前的人儿,下巴搁在她的肩膀,觉得自己拥住的是他从来都不敢奢望的绮梦,他闭着眼睛,放纵自己抱得那样紧,仿佛一松手,生命的美好便会弃他而去,“你能别叫我师兄吗?”
“嘉伟。”凌双心里似乎也明了他的想法,松懈下来,犹豫着低低的叫了一声,而这一声却让身后的他全身不易觉察的抖了一下。
“双双,谢谢你。”
“双双,你知道,这次你走了以后,我们就真的只是朋友了。我不能再等待,我要去寻找我要的东西,你停下来再回头的时候,再也看不到我。所以,双双,你一定要幸福,你是我心中仅存的美好,不仅替你,也替我好好生活。这样看到你幸福,看到曾经离我这么近的你幸福,我才会觉得自己也是活着的。”
“不要回头,我就要走了,记住,千万不要回头,至少等我离开以后,否则我会忍不住追求那本不属于我的东西。”
“再见。”可是再见之时却再也不是这样的默契。
她张张嘴,无声的说着“再见”,有咸涩的液体划入唇间。
脸颊上似乎落下一个湿湿的吻,颤抖着却无关□□,更像是顶礼膜拜一种信仰。
终于,身上最后一点桎梏失去,身后传来重重的脚步声,渐渐加快,渐行渐远,她忍得五脏六腑都痛才忍住不回头。
不知道过了多久,一切归于平静,她急急的回过头,却发现雾蒙蒙的天地间渺茫一片,身边再也没有那一袭白色的身影。
天上开始飘起这个季节并不多见的毛毛细雨,她久久的驻足雨中,分不清身上凉凉的是天上的雨,她的泪,抑或是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