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河
作者:墨绿格子 | 分类:现言 | 字数:20.2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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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8.第四十八章
“嘿, 真巧!”李子文笑着朝他挥了挥手。
司南还捏着那包刚买的烟,脑子里有点空,随之而来的便是怎么压也压不住的火气。
李子文再热情, 也被他的脸色给噎的热情不起来了, 只能尴尬的打个哈哈, 挠着头无措的看了眼陈森。
“你怎么在这儿?”陈森先开口了。
司南只觉得有什么东西堵在他胸口, 一路往上噎到他喉咙里, 叫他百般难受,说不出话。
沉甸甸的失落。
“关雁叫我过来吃饭。”司南说完这句脸色更难看了。
陈森不是没有注意到,但眼下也只能装作没看到。
“我们回来拿点东西。”
你们?
司南有点控制不住表情了。
“东西呢?”他眼神讥讽。
陈森顶着他质问的目光, 有点艰难的移开了脸:“没找到。”
“陈森……”
“天呐!原来都快十二点了啊!”李子文尴尬的横插了一杠子进来,摸摸肚皮, 看着他俩, “我有点饿了, 你们呢?要不先找个吃饭的地方吧?”
“……”
“……”
就这样,在李子文同学的“热心帮助”之下, 三个人气氛诡异的来到了和关雁他们约好的火锅店,然后把这股诡异的气氛传达给了所有人。
“诶,”林纾碰了碰许旭的胳膊肘,压低了声音悄悄问,“他们仨这是怎么一回事?我怎么嗅出了一点三角恋的味道?”
许旭轻轻摇头, 也偏过脸小声道:“不知道。”
“来, 李兄弟, 我们家陈森在学校没少给你添麻烦吧, 多谢你照顾他了!”关雁装模作样的说道, 拎起一瓶啤酒跟李子文碰了碰瓶口,李子文觑着旁边两人的脸色, 平时场面话说的风生水起的人此刻愣是没敢吭声,只谦虚的低头笑笑,仰头喝了一口啤酒。
这口酒喝的有点急了,李子文呛了个半死,关雁哈哈大笑,直说他这酒量不行。
“兄弟,今天遇到我是你的福气,来,哥哥教你喝一个!”
关雁说完,直接对瓶吹了。
李子文:“……”
哥哥真勇猛,呱唧呱唧。
陈森顾虑到身边的人,原本不想开口,可关雁这傻逼待会儿要真把李子文给灌醉了,到时候收拾烂摊子的还是他。他可不想拖着一个醉猫回酒店,那司南估计当场就能把李子文给揍清醒了。
“他就是个一杯倒,你要把他灌醉了待会儿你送他回酒店啊?”陈森递了个眼色给关雁,盼望着他能脑子灵光一回。
然而关二爷毕竟是关二爷,三两黄汤下肚,别说指望他脑子灵光了,指望他不瞎鸡|巴说话就已经是强求他了。
关雁道:“老陈,你这人忒不实在!你兄弟千里迢迢过来看咱妈,这是多大的心意!他就算待会儿醉了吐你一身,那你也不能嫌弃人家啊!再说了,人难得来一回,我得让人觉得宾至如归啊!”
关雁刚成人半年,半大小子毛都还没褪干净,说话倒是越来越有他爹的风采了。
李子文听得心里叫苦不迭,陈森旁边那位眼神快把他给盯穿了,他只感觉死神在向自己招手,早知道就不来吃这顿饭了。
指望关雁是没卵用了。
陈森只好重新把目光投向许旭和林纾,果然,有那两人从中斡旋,这顿饭总算吃的不那么难以下咽了。
陈森看司南没动几筷子,心里发虚的道:“我去给你调个味碟?”
司南冷冷看他一眼:“没胃口。”
陈森被他这句没胃口弄得也没了胃口,但好歹还是起身重新去给他调了个味碟,回座放在他眼跟前。
“尝尝,独家秘方。”
只一句,就把司南拉回了过去。
司南拿筷子戳了戳香菜叶,偏过脸看他:“给别人也调过?”
陈森身子靠过去,轻声:“哪里有别人,我只有你。”
面前还坐着一帮子朋友,司南像是被他这句话烫到了耳朵尖,脸上温度一下就起来了。
“吃点东西?”陈森又问,夹了一块虾滑给他。
司南乖乖吃了,吃完又不动筷了。
陈森哪能不知道他在别扭什么,也不顾着吃东西了,就专心给他往碗里夹菜。他夹什么,司南就吃什么,没一会儿,桌上的人都注意到了,气氛顿时开始往另外一个方向跑偏。
一桌人,大家眼观鼻鼻观心的都假装没看到,偏关雁是个脑子不装事,心里没杆称的人,大剌剌道:“司南不是我说你,你真是越来越娘气了,你俩谈恋爱呢,腻歪的那个样哟!”
本是一句玩笑话,但桌上的人不约而同的都顿了一下。
都这种时候了,关雁即便是喝多了酒,但他要再看不出有什么,那他真可以回炉重造了。
关雁:“……”
几个意思?我兄弟和我兄弟搞上了?
陈森一口气在心里叹的只有那么悠长了,司南倒是还挺美,先前看见李子文和陈森一起从巷子里出来时心里的那股火气顿时就消了大半。
“你们……你们……”关雁卡壳似的“你们”了半天,筷子上搭的那片五花肉颤颤巍巍的随他的心气飘着,最后到底是没进他嘴里,落到了桌子上。
饭还没吃完,陈森想把关雁叫出去说,手刚抬到一半,兜里手机响了。他这段时间手机铃声都调到了最大,就怕医院万一来电话他没接着,这不,掏出来一看,还真是医院的电话。
陈森手一抬,示意关雁先噤声。
“喂,李医生。”
大家只听见陈森说了这一句,也不知道电话那头医生说了什么,他脸色登时就变了,蹭的一下起身,拿起外套就往外冲。
“陈森!”
“老陈!”
“糟了,肯定出事了!”
重症监护室外。
“你进去吧,不过不要说太久,晚上我们再看看情况,好的话就可以出重症。病人现目前出现咳嗽和气短症状,明天可能需要做个胸部CT。”医生说完就离开了。
陈森头重脚轻的走进去,没多久,李念琴睁了眼,看着他。
陈森看到她睁眼的那一瞬间,心好像才重新开始跳动,开口的一瞬间嗓子就哑了。
“妈,没事了,儿子在呢!”
李念琴还没力气说话,眨了眨眼,示意她听到了。
陈森眼睛通红的看着她,顺着她视线往病房外看过去,司南站在门口,正对着他们。
陈森艰难的站起身,挡住了她的视线。
他起身的一瞬间,司南心里咯噔了一声。
就只是“咯噔”了一声。
然后他默默转身离开了。
司南一路往医院外面走,听不见许旭和关雁的呼喊声似的,脚下步子好像是飘的,飘着飘着他就飘到大马路上了。
“天呐小伙子!”
一声惊慌大叫,司南被斜里伸出来的一只胳膊猛地一把拽了回去。
拽他的是个大妈。
那大妈本来还想说他两句,结果一看司南那脸色,嘴里叨咕了一句什么司南没听清,当即就撒手转身走了,很嫌弃的样子。
直到飘回到家门口,司南才反应过来,哦,刚刚那人说的是:“寻死的啊?真晦气!”
家里没有人,常健和司蓁都不在,不知道是不是出差了。
司南感觉有点渴,给自己倒了杯柠檬水,只是喝到一半的时候心里突然犯恶心,都来不及去厕所,直接冲到厨房的洗水槽里就忍不住吐了。
一顿火锅吐的干干净净。
嘴里又苦又涩,司南收拾好厨房,打开冰箱,取了罐啤酒,同时往嘴里扔了一颗冰糖。
李念琴病了,很严重,有很大的可能会死。
如果她死了……司南喝干净最后一口,泄愤似的把易拉罐捏瘪了,扔进了书桌旁边的垃圾桶。
在生老病死面前,陈森的勇气还能剩下多少?司南不想想,也不敢想。
他拿起书桌上司蓁给他准备的留学资料,看了一会儿,头疼的像有个小人在他脑子里跳蹦床。
洗完澡,司南一边擦头发,一边定了明天一早的飞机票准备回学校。
他从没有这么想离开过。
这一次,是他先怕了。
司南一晚上没睡,收拾好不多的行李就坐地板上发呆,手边放着陈森送给他的那幅画。
就这样一直坐到天光破晓,他留下一张纸条放在客厅的餐桌上,然后就打车去了机场。飞机起飞的前一刻,司南给陈森发了条短信。
那条短信陈森一直到晚上准备睡觉的时候才看见。他白天忙了一天准备转院的事,忙的饭都是关雁请了假从学校跑到医院盯着他一口一口吞下去的
短信内容不长,陈森却仿佛看了有一个世纪之久,空着的那只手微微颤抖着,随即像是再也不能忍受了似的,紧握成拳。
那短信说的是:
—我回学校了,你别不要我。
.
回学校已经三个月了,司南上课打工哪样都没耽误。他忙得脚不沾地,每时每刻都有事做,这些事就好像是悬在他头上的一把剑,如果不赶紧完成,那剑说不定就会一挥而下。
他忙到不知道自己在忙什么,但他需要这种麻木的虚假的踏实感。
在这三个月里,他听说陈森带着他母亲北上来治病了,他没有中断学业,生活里好像只剩下医院和学校这两件事。
而这听说,却是从李子文那里听来的。
李子文找到他是在开学的一个月后,中间没了陈森在,两个人倒是能坐下来好好聊一聊了,当然聊的内容也无外乎就是陈森的日常起居。
又过一月,李子文打电话过来跟他说陈森母亲的情况很不好,上个礼拜刚查出来多发肝转移,这个礼拜又查出来单发脑转移。
“他这两天吃不下饭,胃病犯了好几次了,这会儿都还吊着针呢,天天就跟病房里守着……学校那边请了长假,我们也不知道怎么办才好了。”李子文语气沉重。
打完电话,当天司南就去超市买了个电饭锅和保温饭盒回来,还买了一袋米和一盒鲜切鱼片回宿舍。寝室里剩下的那几个人看他的眼神就跟看神经病一样,不知道他在玩哪出。
饭做好还得麻烦李子文带过去,司南心里过意不去,李子文却摆摆手示意他不用客气。
“只要他能吃下去我多跑两趟没什么,关键是……我怕伯母要是有个什么好歹,他……我怕他撑不住。”
司南听到“撑不住”三个字手神经质的抽动了一下,随即勉强笑道:“不会的,还有我呢。”
李子文也笑:“也是,好歹还有你,等伯母的病稍微好点,你们……唉,只能慢慢从长计议了。”
司南话是说出口了,但他却不知道有他能干嘛?
李子文把保温饭盒交到陈森手上的时候,陈森愣了一下。打开,里面装的是热气腾腾的鱼片粥,香气很浓郁,直往人鼻孔里钻。
李子文没说这粥是哪来的,陈森也没问,只是好像突然又有了食欲似的,喝了个干干净净。
从那天起,司南除了上课打工之外的第三件事,就是整日捣鼓如何用电饭煲做出更多的花样。就连寝室里跟他不对付的韦智岩有一次都忍不住主动跟他搭讪道:“你以前是个厨子啊?”
只不过司南没理他就是了。
这一年北方的夏天格外的热,暑假司南没回家,而是以筹备雅思的借口留在了学校。中间关雁和许旭专程坐火车来了一趟,司南带着他们俩四处走了一圈,吃了些东西,拍了些照。
司南不知道是不是陈森,或者是许旭跟关雁说了什么,这次过来,关雁像是突然开了窍似的,竟然什么也没问,就好像去年寒假在火锅店里发生的一切只是司南自己的臆想似的。
三个人谁也没有提起陈森,一个礼拜过后,司南送走了关雁和许旭。
站在进站口目送两人离开的时候他脑子里突然冒出一个想法来:陈森这个人真的存在吗?还是说只是他臆想出来的?如果存在,那他为什么这么久都没有联系过他呢?
这么想着,司南心里突然涌上漫无边际的难过,胸口里像是有一大团撕心裂肺喧嚣着要破笼而出。他蹲在人来人往的进站口,看谁都不是自己想念的那个人。
世上人千千万,种种面,却没有一副眉眼是他熟悉的。
他终于忍不住落泪,为这烟火人间中无所适从的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