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经灿烂, 曾经沸腾，就不会有悔恨。即使化成无名烟尘，在故事的尾声。爱是一种天分, 还是一种天真。我不多想, 我不多问, 让爱忘了分寸, 让我奋不顾身。」五月天《为爱而生》

后记（四）、芦老板的远虑

叶雅琪走出录音室, 向还得留下来继续工作的工作人员鞠躬道谢。他刚录好一首独唱曲，会收录在公司配合成立纪念日推出的合辑。

「非常感谢老师们的指导。」

关上门前，他听见里面一人说道：「……YZ这新徒弟, 态度一百分，唱功嘛就……」

叶雅琪苦笑了下, 把门轻轻关上。他看看表, 还有十分钟就得上韩封的搏击课, 他在走廊中犹豫了下。往右走就是音乐室，韩育陵正在其中一间写歌。刚才韩育陵有进来探一会儿班, 临走前留了话，说若提早录好便到音乐室去找他。

叶雅琪向右走了两步，听见背后有脚步声，他回头看，是Senya里的Yzak。Senya已经解散了。

「哦, 才录好？辛苦了。」Yzak 一边走前来, 一边说道。他脸上虽然没有笑容, 但语气轻快。他对公司后辈从不摆架子, 见面都会打招呼, 不高傲冷漠，也不会过分热情, 让后辈们不会对他敬而远之，也会识相地保持一个适当的距离。自从接触过公司里的所有艺人后，叶雅琪觉得Yzak是气质上最像韩育陵的人。

「是啊，不好意思，本来应该是半小时前就结束，但是我……唱得不好。」叶雅琪愧疚地低下头。Yzak是排在他之后要录合辑的歌手，他延迟了半小时才录好，因而剥夺了工作人员间中的休息时间。

「哦。」Yzak已站到叶雅琪跟前，手拉着门把。

「要是唱得不好，他们不会放你出来。」Yzak 头向着门偏了偏，没等叶雅琪反应便推门进去。

叶雅琪在走廊上发愣。Yzak那番话应该是在鼓励他的，可他却联想到了让他心情比刚才更加低落的事情。

老师们会放行，大概……是因为知道韩育陵在等他。

叶雅琪咬牙，看了看音乐室的方向，转身往电梯间去。

「左、右、右、右、左……」韩封的指示平稳而洪亮，叶雅琪跟从着指示挥拳击向韩封举在胸前两侧的手靶。韩封不停地后退，让叶雅琪以他为目标追着打。

「左上。」

叶雅琪侧身，抬起右腿横踢向韩封举高到头顶的左边手靶，韩封竟突然扔下手靶，抓住他脚踝，他立刻勉力用单脚站稳，可韩封慢慢地把他的脚抬高，超过了他目前的极限，令他大腿内侧肌肉感到撕裂般的剧痛。

「唔……」叶雅琪浑身发抖。

「我说了，今天不练踢腿。」韩封松开叶雅琪脚踝，叶雅琪赶紧站稳，甩了甩右脚放松疼痛的肌肉部位。

「对不起，我忘了……」叶雅琪垂头道歉，韩封适才的「左上」他必须用右勾拳攻击。他用肩膀擦了下汗，摆好架势准备继续练习，但他发现韩封的脸色很不好，眯起的眼睛像是在……失望？

「教练，对不起。」叶雅琪立即认真地鞠躬道歉。

「这很难记吗？」

「真的很对不起！」叶雅琪不敢直起身，只能迭声认错。

「去，蛙跳，三十圈。」

「是！」叶雅琪应了便跳下擂台，跑到墙边抱头蹲下，开始绕着训练室蛙跳，他跳一圈的最快速度目前是四十五秒。

韩封走到擂台边，居高临下。训练室此时还有另一人在练跳绳，韩封朝他弹指，比个「结束」的手势，那人停了下来，向韩封点点头，便抓起地上的毛巾和水壶离开，临走前怜悯地看了眼挥汗受罚的叶雅琪。

韩封看着叶雅琪跳了十圈，他经过的地方已经都是汗水。「慢了哦，上次罚你也没多久，你居然敢退步？」韩封严厉地说道。

「是！对不起！」叶雅琪提气，尝试跳得更远、更快，他再跳了两圈，感觉喘不过气，却不敢停下，咬牙死撑，突然眼前一阵模糊，跳起落地时失去平衡，右脚踝往外翻去，他练舞常常受伤，知道这一下会扭伤脚踝，赶紧顺势把身体偏过去，因而扑倒在地，成功避免了受伤。

韩封跳下擂台，叶雅琪已重新开始蛙跳。

韩封挡到叶雅琪前面，叶雅琪停下，没有站起来，只抬头望他。

「你不对劲。」韩封蹲下，把手掌贴到叶雅琪额前，很烫手，不是正常的运动后的体温。他把叶雅琪按着坐下，脱掉他双手拳套，握了下他湿淋淋的手掌，掌心是冷的。

「你知道你病了吗？」韩封拿毛巾给叶雅琪擦脖子上的汗。

叶雅琪自己用手测额头温度，不确定地道：「呃……还好……吧……」

「你连自己病了也不知道，那换作育陵呢？」韩封不悦地瞪着叶雅琪。

「……对不起。」叶雅琪再次内疚地道歉。

叶雅琪从公司步行到邻近的公司指定私人诊所看诊拿药，只是轻微感冒，医生要给他一天的病假，他说不需要，医生对这情形已习以为常，当艺人的都很难任意休假，便提醒他必须按时吃药。

叶雅琪再走回公司，正好韩封从公司出来。

「没病假？」韩封问。

「我还有健身课和舞蹈课。」

「不用去，我刚才替你交待了，滚回宿舍去休息。」

「可是我……」叶雅琪想说自己没大碍，韩封便抓起他手臂拖着走向通往对面宿舍的人行道。

「感冒不休息就不会好，还是说你不想好，要让育陵来给你操心？」韩封稳健地跨着大步，叶雅琪除了跟着便别无他策。

「教练，我真的没事，医生说只要吃药就行。」

「医生的话和我的话，你要听哪个？」

韩封这问题的答案是绝对的。叶雅琪用鼻子叹了声气，颓丧地道：「听教练的。」

韩封回头看了看叶雅琪，这时他们已走到宿舍大门，门滑开后他便放开叶雅琪的手，把叶雅琪推向前去。

叶雅琪进门后转身，韩封便道：「心情不好不是这么操劳自己处理的，睡一觉给脑袋歇歇再想。」说完就转身步下梯级，小跑着回到对面公司，上了停在芦绍宗车位的黑色保时捷轿车。

叶雅琪叹气，想不到被韩封发现了自己有心事，唉，这样一来自己一定被扣分了。他手插着裤袋低头走向电梯间，保安喊了他一声，他懒懒地抬手挥一挥算打招呼。

此时裤袋里的手机震动，叶雅琪拿出来看，屏幕显示来电者是「YZ老师」。手机偶尔会随手放在其他人能看到的地方，所以他不能给这手机号放个会让人侧目的昵称。

与韩育陵交往的事，一年多前便已曝光，不过重新和公司签约之后，芦绍宗找过叶雅琪面谈，告诉他他和韩育陵的关系，对外必须否认。

韩育陵也晓得这事，所以在外面他们都会避免亲密举动。目前为止，他们俩出外约会都未有被人认出，一来他们都避开人多的地方，二来是装扮上会刻意低调，墨镜和帽子不会少，此外，也因他们约会的次数本就不多。韩育陵在明星球队企划结束后就开始回复每天进公司做音乐的生活，至今的一个月以来，他们见面的地方只有公司、宿舍，和韩育陵的家，其中的公开场合就只有公司了。

公司底层大堂常常会有媒体出现，离开大堂，韩育陵会毫不顾忌地牵叶雅琪的手，公司里的人会看见，但叶雅琪相信芦绍宗已经给全公司下了封口令。只是，他绝对不敢在人前主动靠近韩育陵。韩育陵牵他的手，可看成是老师疼爱徒弟的画面，不会太刺目，反之就不然了。

圈中恋情，不张扬是明智之举，叶雅琪觉得合情合理，他愿意这段情一直处于必须小心呵护的状态。

但，和韩育陵身份悬殊，难免还是造成了他心里的不平衡，不是因工作必须听凭韩育陵安排而不甘心，而是因韩育陵给的过分特殊待遇而大感压力。

纪念合辑有十三首曲，在公司资历一年以下的歌手都组合起来贡献一首合唱曲，资历两到三年的则与资历三年以上的前辈合唱，前辈另外会有一曲独唱，但不是每一个都有。

叶雅琪当兵前的合约终止了，新合约签署至今不到一年，韩育陵亲自作词作曲还编曲，让他独唱。

叶雅琪今天录歌前便连续一星期睡不好，好不容易录好了，他自觉差强人意，一点松口气的感觉也没有，反而更喘不过气。后天就要给合辑拍宣传册，他很担心会被摆在不符合自己资历的位置。

要是这首歌在市场上的反应不好，韩育陵的面子……怎么摆？

「喂？」叶雅琪走到四周无人的水族箱前接电话。

「雅琪。」韩育陵的声音很虚弱，还有点沙哑。

「老师，怎么了？不舒服？」叶雅琪焦急地问。

「嗯……有点……啊别管，你有空吗？我在一号音乐室，刚写好一首歌，你过来试唱，我看看转音的部分你能不能唱，不能的话就改改。」

「老师，你声音很沙啊，你有没有喝水？」叶雅琪一边说着，一边快步走出宿舍，赶着要去见韩育陵。

「我还好吧……你声音好像也不太对。」

「我没事，哎，老师，你等我，我就来！」叶雅琪挂上电话，快跑着越过马路，在公司门前看到电梯前很多人在等，便直接冲楼梯间去，往三楼爬，很快就来到一号音乐室，透过玻璃墙看见韩育陵坐在钢琴前，但看不见脸。

叶雅琪敲门，韩育陵却没动静，他便推门入内，走到钢琴旁，惊见韩育陵趴在琴盖上。

「老师。」叶雅琪蹲下来，一手搂着韩育陵肩膀，一手轻抓住韩育陵手臂。

韩育陵抬头，面色很苍白，叶雅琪立即伸手到他额前测温。

「好烫……」叶雅琪在琴椅坐下，韩育陵便软倒到他怀里。

「老师你病了，我送你回家。」叶雅琪在韩育陵耳边温柔地说道。

「嗯……刚才……还好好的……」韩育陵抱住叶雅琪的腰，他的嗓子已辨不出是他原本的声音，叶雅琪居然想不起刚才在录音室听韩育陵说话有没有不妥？他那时太专注在自己的事了。

「对不起……」叶雅琪忍不住就道歉，韩育陵抬头看他，不过没说什么就又垂下头贴着他胸膛。大概是病得没多余力气了。

「应该没大碍……我回办公室躺一下……」

叶雅琪站起身，搂着韩育陵的腰把他扶起来。在公司里还是避免抱着的好。

「我请医生过来看看。」

韩育陵没有反驳叶雅琪的决定，乖乖地让叶雅琪带回办公室，途中没遇到人，他安然地依靠着叶雅琪可靠的身躯。

叶雅琪把韩育陵安置在沙发上后，便打电话把韩育陵的私人医生请来。洪医师二十分钟后便抵达。这段等待的时间内，叶雅琪给韩育陵贴上退热贴，韩育陵本来还在说那首他刚做的新曲的概念和曲风，可很快就不说话了，他那嗓子听着也能感觉到他喉咙多疼。

洪医师初步诊断后表示韩育陵是喉咙发炎导致高烧，以韩育陵过去的病例，高烧都没那么容易退，必须谨慎处理。于是，着急了的叶雅琪管不了三七二十一，横抱起他虚弱的爱人就离开办公室，在众目睽睽下把爱人抱上车，带回家去。

洪医师给韩育陵注射了药物，韩育陵没多久便昏昏睡去。洪医师离开不久，韩封和夏穆率先回来。韩封本是在书局找工作相关的资讯，夏穆则是在餐厅，路卡便让他先走。

夜晚，路卡和芦绍宗恰好一同回来，一起进房里去看宝贝，叶雅琪正在床边守着。

「芦老板，路先生。」叶雅琪站起来向他们点头。

路卡「嗯」了声，走到床边探视宝贝。

「你可以回去了。」芦绍宗沉声道。

「……是。」叶雅琪依依不舍地退开。

「你留下吧。」韩封突然推门探进半边身子，「时间不早了，你身体也不舒服，少到处走。」

「哼。」芦绍宗很轻地哼鼻，走到床的另一边拉椅子坐下，伸手抚摸宝贝脸庞，那温度让他眉头紧皱。

「给你炖了药，出来。」韩封朝叶雅琪招手后便走开。

叶雅琪缓缓走向房门。

「你知道他是为什么累坏。」芦绍宗突然开口。

叶雅琪握紧拳头，转身鞠躬，「对不起。」他今天道了好多歉。

「宗哥……」路卡向芦绍宗打眼色，芦绍宗才把冷冷瞪着叶雅琪的视线移开。

「出去。」路卡轻声说道。

「 ……是。对不起。」叶雅琪直起身，脑袋又一阵晕。他强忍住不适，转身走出房间。

关上房门，叶雅琪揉了下后脑，他把韩育陵送抵家后便越来越不舒服，现在开始头痛欲裂。他听见夏穆唤他，便走向饭厅，他双脚无力，举步千斤。

韩封发现叶雅琪走条短短距离都走歪，立刻放下正在勺汤的碗，才放下，就听见「碰」的一声。

「啊！」夏穆大叫。

「唉！」韩封大叹，跑向趴在地上一动不动的叶雅琪身边，晃了晃他身体，便把他抱起来。

「叫医生吧。」韩封对夏穆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