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见勿倾心
作者:荻秋寒 | 分类:现言 | 字数:26.8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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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花瓶
赵冉冉坐在自己办公桌前,听Jeff说完差点一口水都喷出来,看看四周,因为午餐时间,没什么人,“Jeff,你是不是我觉得好欺负?怎么这种东奔西走的事情你老找我呢?”
冉冉觉得好笑,设计工程师都是待在办公室的,至于你安装还是投标,那有组装组和售前工程师忙活。之前在市里也就罢了,这舟马劳顿的赶去北京,还得在酒店住几天,冉冉最是个认床的,而且别人碰过的床单,她摸着心里疙疙瘩瘩得很。
Jeff走近一步,微微躬了身,“这笔单子,当你是销售来给你结薪酬。”
冉冉愣了愣,没反应过来,大家私下议论过销售提成的事情,但薪资是保密的,聊来聊去都没个所以然,一时摸不准是多少。
冉冉不知道他为什么这么急切,急得又弯下腰,差不多和坐着的冉冉面对面,“我们有一定的业绩要求,这个你没有,你直接拿我们超过业绩之后的数字,一个百分点。”
冉冉“嗯?”了一声,不再好意思和他绷着个脸,他说的几个备选阵列的型号她都知晓,每个的价格都在千万之上,心里小算盘顿时噼里啪啦地响,至少也是十来万。她往软靠背上一倚,“那好吧,但是我什么都不会啊。”
“不打紧!”Jeff见她松了口,如释重负,“正式邮件明天就发出来了,我们争取年前把这单子拿下来。”冲冉冉做了个劲霸男装logo的姿势,昂着头打了鸡血一样走开去。
冉冉半仰在电脑椅上,脑子里全是昨天和其雍相隔川流人群相望的情形。黑色的皮夹克,长长的腿踩着双大黄靴,她记忆里的其雍就那样站在面前,看着她,耳边却接着别人的电话。到最后,她也没说自己的手机号码。
拼命摇摇头,他却立在脑海里不肯走,而且是越来越清晰,脸上有紫色的唇印,身边挽着张伊慎。她一阵心慌,睁开眼,出四天的差也是好事,长大之后还没去北京玩过。
邮件下来,隔两天就启程,冉冉收拾出一个小行李箱外加一个皮包,人都已经坐到计程车上了,还寻思着家里煤气关了没?门反锁没?好像少带了什么东西?她这个思虑的性子简直要把自己逼疯了,要不是看在钱的面子上,才不出门遭这么大的罪。
之前两次出马,冉冉不过是个跑龙套的,可这次采购还是没谱的事情,面对这么大一个企业级的单子,自己毫无销售经验,冉冉很心虚,可前几天又很忙,总也没时间和Jeff好好聊聊自己的职责。
商务舱里,Jeff和另一个售前工程师很舒适地半躺在座椅上,眼看着Jeff快要把眼罩戴上,冉冉忙揪了下来,“你,你没什么要吩咐我的吗?”
Jeff眯着眼,“没事儿,你lead都说了,我们冉冉说话好着呢。”又要带眼罩。
“这这这,这次太正式了,我都不知道要干什么。”
“放心吧,冉冉。”Jeff懒洋洋地说,“你,只要往那儿一站,剩下的交给我们。”
这话听着怪怪的,自己是个花瓶?飞机上又睡不着觉,她从皮包里拿出一摞材料,那几套阵列的参数仔仔细细看了过去,早就熟记在心,自己怎么也不是花瓶呀。
然而下了飞机,心里就明白了,自己怎么辩解都没用,这笔单子里自己就是个花瓶。
对方单位派了辆商务车接他们,Jeff和那个售前麻利地把行李装上车——两个男人本来也没什么东西。
“我们先去酒店,然后到礼堂里看一下。”
“带上我呀!”冉冉觉得这三个人中,最能实地看出名堂来的该是自己才是。
“今天是星期天,严格算起来,你明天才上班。”Jeff冲她摇摇手。
“你知道住在什么酒店吗?”在一旁懒洋洋的李沛然,已经动手帮冉冉收好行李箱的拉杆,放上他的车,“哦,对了,晚上汤主任跟你们会会,就定在全聚德吧好不好?到时候我带冉冉也要过去的,你们再带她去酒店。”
Jeff对这个安排甚是满意,就瞪着冉冉,担心她不合作。那个售前搬好行李,立在车门边看着冉冉直乐呵。
“那好吧,晚上见。”冉冉心下一横,上了李沛然的车。她穿了条加绒的长裙,盖到脚踝,后衩才开到小腿,膝盖边绷得紧紧的,根本迈不开步子,差点一脚没能踩上揽胜的踏板。李沛然眼疾手快在背后托了她一把才没摔着。
冉冉心里骂,南京一辆Escalade,北京一辆揽胜,他一个人到哪儿都开着这么大的SUV招摇过市,太不节能环保了。但自己的脸上火辣辣地发烫,怎么上车都不会了,丢人!
李沛然一双手从背后掐着她的细腰,隔着轻薄的羽绒服,里头就只有件貂绒的短毛衣了,感觉到他手指的形状,冉冉脸上更是一烫,忙在副驾驶位上坐好。
李沛然右手搭在车门上,着方才还扭扭捏捏不肯听话跟着走的小丫头,一刹那脸上就红云密布,丝巾下的脖子上好像也绯红一片,不觉嗓子里发涩,不得不清了清喉咙,将车门合上。绕到驾驶室上了车,发动了汽车,看到她双腿并拢,膝盖斜侧向车门,窄窄的裙子勾勒出大腿外侧长长的线条,他自己也突然要脸红。
汽车汇入机场外高速上密集的车流,车里响起“铛铛”的声响,一下下敲在冉冉本就砰砰直跳的心上。
“安全带系一下。”李沛然头都没回。
冉冉的皮包还抱在胸前,伸出手在右边拉安全带,却怎么也找不到那插销,听着“铛铛”频率极快的报警声,心里没来由的慌张。
李沛然的手拿过她膝盖上的皮包,转身搁在后座,冉冉下意识地往车窗边让了让,还是闻到他身上的烟草味,他又跃过冉冉,拉过安全带,胳膊肘从冉冉胸前过的时候,她急促地呼了几口气,终于插进插孔终止了那恼人的报警声。
仅仅是帮她系个安全带,怎么就面红耳赤了呢?可冉冉呼吸急促满面红云的样子很是香艳。
“你怎么也在北京?”冉冉有点没好气地问,掩饰自己的尴尬。
李沛然轻笑,“谈生意,顺便回家看看。”
“哟”了一声,冉冉赶忙捂了嘴,打从上这辆车开始自己就透不过气来,头重脚轻的,这一迷糊,就管不住心里的想法。
李沛然算是看出来了,在冉冉心里,他就是个没正形的人。可他自觉,私生活上确实纨绔,可从来都是个不服输的人,怎么也算事业有成,被她这么一声,不觉有点恼了,“看不起我?”
冉冉看他不笑的脸还很威严,心随着他的声音一起沉了下去,确实是自己失言了,人家已经算得上是事业了,自己这还只是个职业。“没,没有。”她紧张兮兮地望着他,“没想到哪儿都能遇见你。”
这话又把李沛然逗乐了,嘿,我就是到处逮你呢。想着和她赌什么气,面上又缓和了,“想去哪儿转转?”李沛然下定决心这次要像个绅士,他装起来可像了,毕竟在人生中有好几年,自己确实是个绅士,不仅仅是绅士,是个很好的男人,虽然带着点纨绔子弟的意味,但确实是个好男人。当时的自己会不会鄙视现在这个样子?这样想起来有点怅怅然。
外面飘起了小雪,一点点洒下来,干燥的细细的粒子,那样灵动,冉冉靠着窗看外面,像漫天的盐,又像糖霜。“我想——”下雪天这样难得,“去故宫。”
李沛然苦笑两声,也难怪,她就和游客是一个样儿的,微转方向盘,汇入另一股车流。
午门外永远人头攒动,今天下雪,乌云像个口袋,随时准备往下倒鹅毛大雪,北风直吹,得亏是这样的天气,好像人还少了些。
冉冉站在猩红的宫墙之下,饶有兴致地看李沛然和旁边所有人一样,排着队,一步步往前挪到窗口,买了票出来,挤过一群群茫然地立在广场上的游人,他也就是个普通人,然而却又比普通人显眼,显眼在哪儿呢?冉冉也说不上来,总之一群人中,她总能一眼看出他来。
走过来的那么一小段路上,他还开了个小差,跑到一边买了把油纸伞,先挑个绿色冲冉冉晃了晃,见她摇头,又挑了个红的,冉冉回头看看一眼望不到头的红墙,又摇摇头,最终他挑了个鹅黄的,很合冉冉的心意。
看着他夹着把油纸伞,冉冉突然脑补出,他剃了一半光头,背后拖着个长辫子,身着深蓝色锦服,身前身后各一团五爪正龙的模样,不禁噗嗤笑了。
可脑补当中的他应该还是不难看的,娱记都说,对男艺人最大的考验就是剃清朝的头演清宫戏,这么看,李沛然这张脸倒是有了男艺人的资格?其实他的身材也够格了。
五爪正龙……冉冉发现自己直接把他脑补成了个亲王,恰恰他走到跟前帮她撑开油纸伞,也许是错觉,冉冉只觉得四周突然静了一下,不知是不是自己出了神。
两人检了票,就沿着西面一条偏轴往里走,李沛然问她为什么不走中轴,答曰就是找人少的地方,可以幻想穿越回三四百百年前的意境,不能辜负了这雪天。
冉冉立在宁寿宫西侧长长甬道的一头,看漫天的小雪静静落在游人寥寥的小道上,两侧的宫墙将这小道衬得分外狭窄压抑。
李沛然觉得这一景过于萧索,难怪有阴阳道的称谓,“你喜欢这儿?”有点讶异于冉冉的痴迷。
冉冉仰着头走出油纸伞的遮拦,让小雪纷纷扬扬落在脸上,“这儿有种求生不能求死不得的悲伤。”说得李沛然一惊,而后又回头冲他笑,“你觉不觉得?”
李沛然突然懂了,拉着她的手腕从月门里穿过到了中轴。这里是熙熙攘攘的人流,她想要体会的情景他懂,然而他不喜欢,也不希望她刻意去感受,越是心里不舒服,就越是不能放纵自己在那哀伤的情愫里,这个道理她怎么就不明白呢?
旁边走过一个旅行团,里面好几个十岁出头的小姑娘在说,要看辛者库,要看良妃住的地方。叽叽喳喳一直讨论那段早已不可考的恋情里的细枝末节,听得他俩相视一笑。
“你知道良妃?”冉冉挑着眉问李沛然。
“这么火,总该懂点儿吧,你说怎么这少年康熙就喜欢这辛者库来的呢?”
冉冉叹了口气,“别的妃子穿金戴银惯了,见什么都不稀奇,也就辛者库来的好骗吧,给个什么都稀罕。”
李沛然听着这话突然有点难过,而冉冉却什么都没意识到,接着说自己的见解,“那些宫斗戏里不也演了吗,虽然不知道真假,别的妃子,皇帝翻牌子还得考虑各家人的家世,有的时候不翻也得翻,有的时候想翻也不能翻,还有的时候翻完了还得看妃子的脸色,这辛者库来的,生如浮萍,全身心都仰仗他了,他那满足感没得说了。”
李沛然看着一时滔滔不绝的她都愣了,脑子里只说,什么全身心都仰仗他了,这就是人跟动物不一样的地方,纵使她必须仰仗他,可仍然心里给别人留位置啊。顿时苍凉,皇帝如此,自己算个什么呢,她赵冉冉还不是对他一而再再而三地拒绝,不留情面。
冉冉转眼看他,不由自主一个笑,他的心情瞬间阴转晴,自信又乐观的人从来不给自己找不痛快,虽然她三番五次地把门摔在他脸上,可总觉得她在哪儿给他留了扇窗,譬如,温泉池子里的那个吻,譬如自己那么轻薄她,她现在还是敢瞪着双眼睛仰望自己,不带什么戒备。
旁边一个景区工作人员穿着个太监的衣服一路小跑,李沛然脑子里又勾出冉冉白嫩的□□裹在被子里被掮在小太监肩上送进他房里的情形,“噗嗤”乐开了,冉冉一脸迷茫地看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