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来为我的青春买单
作者:歌尽繁花 | 分类:现言 | 字数:14.7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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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2.三 时光流逝
张含青接到离婚协议书, 连丝毫的惊讶也没有,赵维凡是那种为了自身的身家利益连祖宗都可以不要的人,现今把她丢在这里, 也算不了什么, 可是心底还是没来由的失望, 这就是她当初嫁的男人, 这就是她当初期望举案齐眉的男子。
“赵维佳呢?”她叹了口气, 默默地道。
“不知道。”勒诺守在她身旁,一副无关痛痒的样子。
“什么叫不知道!”张含青气得几欲捶床,无奈手上还在挂水, 一动胳膊就牵连着手背疼痛。
“不可能事事都如你愿,她跟我, 你只能要一个。”勒诺抓着她的手, 低声道。
张含青轻轻地将手抽开, 忽然笑了,“是啊, 只能要一个,怕只怕到头来什么都要不了。”
“不会的,你一定会没事。”说是安慰也不算错,因为连他心里都没有底。
每当他想伸手抓住什么,到头来却总一无所有, 他想要的, 上天总是吝啬给予。二十四岁, 青春本该恣意绽放, 可他却像经历了几世轮回, 该有的,不该有的, 统统提前上演,到最后死亡的锣鼓敲响,谢幕一刻,环顾四周,惊恐地发现只剩下他一人,孤独地站在台上,周围只有漠然的看客。
所有依靠都已离他而去,只剩他孤身一人,如果这也算是成功,那么成功到最后,身边连个相知相伴的人都没有,连个鼓掌喝彩的人都没了,那还要成功做什么?抓住她,就像抓住最后一点希望,心里不断自我安慰,她会没事,一切都还可以重来,他想守在这里分分秒秒,可惜医院即非一方净土也不是什么世外桃源,就算他想要片刻的宁静也是不可能的,电话整天不断,弄得人烦躁不堪,几个秘书轮流报道,公司高层更是有驻扎到这里的倾向,来来往往,仿佛在开国际电话会议,相邻两个床铺的病人家属也颇有微词,一干护士还跑得特勤,人人路过这个病房无不侧目多看两眼。
张含青掐着他的手道:“你要是真想我多活两天,就赶紧去忙你的正事,这里不是商务会馆,我一时半刻也死不了。”
“嗯。”勒诺轻轻应了一声,敛去表情的凄惶,他知道这样下去的确不好,“以后我晚上来。”华灯初上,驱车赶往医院,病房里竟传来阵阵笑声,他靠在病房外,是肖杰。
“含青姐,你什么时候出院?”
“用不了多久。”
“什么病?严重吗?”肖杰追问道,“非要住院不可?”
“胃病,检查过了,没事。”她轻声道,“你看,住这不是挺舒服的吗,一日三餐送到手,还吹着空调,外面多热啊。”
“呵呵!有说住院舒服的,我可是头一回听说。”肖杰不以为然地笑了笑,“躺这多闷啊,我说笑话给你听吧。”
“好——”
“说是有一天郭女士到建材市场上买马桶,因为以前家里的马桶老是把屁股都弄脏,但是她挑了很多都不合适,最后服务员也不耐烦啦,说了一句话,你猜他说什么了?”
“说什么?”
“马桶其实都一样,全看你压水花的技术。”
张含青笑起来,对面的女孩也跟着笑,肖杰挠了挠头,还有点不好意思,张含青笑完了,问道,“你最近都在忙什么呀?”
“也没忙什么,就跟着乐队的一帮人瞎混,其实一晚上赚钱还挺快的。你不知道现在有不少女孩特迷我,多少女粉丝都是冲我来的。”
“呵呵,你行啊,回国了,脸皮倒变厚了不少。”
“我真不是瞎吹,你出院了,来看我演出吧。”
“你爸爸怎么样了?你老这么混着也不是回事吧。”
“还好,我骗他说我在外企当白领呢。现在S市,工作哪那么好找啊,以前别人还称我们是海龟,现在都改称海带了。”
张含青怔了一下,才反应过来,旁边床铺的年轻女孩却是早听懂了,笑个不停。肖杰脸上稚气未脱,还傻傻地道:“很好笑吗?”
张含青清了一口嗓子,轻声道:“无论如何,开心才是最重要的。”
“是啊,我爸听说我现在能自力更生了,高兴得跟什么似的,他刚进去的那会最担心的不是自己,反倒是我。”
肖杰坐了一会说,“我先走了啊,明天再来看你,今晚还要赶场演出。”
“好。”张含青目送他离去,肖杰走出病房看到靠在墙边的勒诺,不由“咦”了一声,奇怪道,“你来了,怎么不进去啊?”
“不是刚到吗。”勒诺缓缓地道,并不想多做解释,不是不愿进去,只是不想冒然闯入,打断这难得的欢声笑语,对她来说,也许自己就像荫翳,肖杰才是阳光,想着想着自己都厌恶自己。
勒诺默然地走进来,伸手抓住她的手,抓紧了怕她疼,抓松了又怕会消失不见,目光所及,她的手背被针扎得密密麻麻,针头去掉,只余下一片青紫,肿得老高,她的经脉很细,一针下去,总是找不精准。护士笨手笨脚,一试不行再试,他站在一边,英俊的面容板得越发阴沉,护士也跟着紧张,医生见了提醒道:“不行的话,换到脚上扎。”从来不知道,引流管是可从脚上走的,一针下去,他的心也跟着收缩,一定很疼,很疼,可她的眉头只是轻蹙,看不出什么表情。比起她的痛苦,勒诺只觉得自己的健康都快成了一种罪恶。
频临死亡的人,都想活着,可活着却比死了还痛苦,医院是世上缺乏尊严的地方,检查各种各样,站着、坐着、躺着,张开嘴、脱衣服……所有隐私统统全无,所有细节都被放大。躺着也不再是一种舒适,一天,两天……,脊背跟病床贴成一条直线,贴久了仿佛连在了一起,人也变成了木偶,深入骨髓的酸痛,只想翻身,可手上还连续吊水,最后翻身都成了一种奢望,一种幸福,终于明白为什么要实行安乐死了,只有死了才能解决这无边无际,毫无尊严的折磨。
可她总试图让自己变得乐观一些。因为没有什么可失去的了,便觉得现在的拥有也是一种幸福,比起对面床铺的女孩一天要吊八瓶水,张含青想她还算是幸福的吧。
闲暇时也跟房间里的病友聊天,年轻女孩的妈妈喜欢唠叨,通过她的嘴,张含青才知道那个女孩有个很好听的名字——谢婉婷。今年才二十五岁,得的却是肺癌,已经是晚期了,如今亲人不过是在送她一路好走,可怜这个女孩自己都还不知道。
“怎么会这样?”张含青全然忘了自己也是病人,忍不住为别人的命运嘘唏长叹,“还这么年轻,怎么会得这个病呢?”
女孩睡着了,她的妈妈才敢流眼泪,“以前家住在煤矿区,根本没想过会留下这么大的后患,都是我们造的孽。”
“还是你好,总归还有救,亲人也都在身边,不像我们,所有值钱东西都卖了,千里迢迢跑到这,到最后还是治不好。”五十多岁的妇女对女儿已经不抱任何的希望。
“亲人?”张含青疑惑的重复了一句。
“我看你白天晚上都有人照看着,两个小伙子都懂事,是你弟弟吧?长得都挺招人爱的。”
“嗯。”张含青含糊一句,“家里没什么人,就剩这两个。”信口雌黄对她从来不是什么难事。
“那你也不容易,不过我看他们两个都挺争气,尤其是晚上来的那个,一年能挣不少钱吧?”中年妇女话多,但人却是出奇得朴实,张含青接触过的人里面还没碰到过这样心实口直的。
“他?”张含青笑了笑,“赚得多花得多。”
“唉,现在年轻人谁不这样呢。有本事挣钱就好,人一生了病,花钱还不跟流水似的。”
也许这才是现状,大多数人都这样,前半辈子拼命赚钱,后半辈子拿钱买命。
“不过我倒挺喜欢白天来的那个小伙子,人长得帅不说,心肠也好,看着就实在。我说句话,你别不爱听,晚上来的那个,人是好看,可成天绷着个脸,看得我们上了年纪的人,心里都发憷。”
肖杰跟勒诺?张含青脸埋在被子里轻笑,怨不得这个妇女厚此薄彼,每次这两个人来,张含青看出谢婉婷脸上明显的羞涩,都是帅哥,一米八的个头,杵在这里就是一道风景,是女孩当然会喜欢,张含青让他们削个苹果给女孩吃,同样都是苹果,肖杰削得又圆又好,削完了,果皮能一圈一圈完整地覆在上面,末了肖杰还细心地切成两半,笑着递到谢婉婷手中,温和地道:“你慢慢吃。”
让勒诺做同样一件事,他削得倒是快,修长的手指即便拿着刀也优雅得很,可那苹果却能削得惨不忍睹,坑坑洼洼跟月球表面一样,削完了,一句话没有,整只苹果塞进谢婉婷妈妈手里,也不知到底削给谁吃的,一张脸冷得像别人欠了他削果皮的钱。
这种男孩当然不会讨人喜欢,不过他压根也没打算讨谁喜欢,勒诺来医院大部分时间都是沉默不语,夜晚也不肯走,只将头枕在病床的一边睡觉,他太累了,一天只睡四五个小时,当然吃不消,张含青赶他走,他还偏不走,睡醒了,一会摸摸她的手,一会蹭蹭她的胳膊,一会又站起身亲亲她的额头,连她换件衣服,他也能杵在旁边,纹丝不动,她要不赶他,他就不出去,种种行为过于诡异,看得同病房的人一愣一愣的,每当这个时候,张含青都恨不得抽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