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落雁自然是见过许易的。

在白云居的时候，她就见过了跟在殷开山身旁的许易。

只不过那个时候的许易，存在感极低，沈落雁只是见过一次，然后就忘了，甚至连许易具体是什么样子，事后都回想不起来了。

这显然是不正常的。

武者、或者说修炼者的本质，其实是不断拓宽自己的认知边界。

对于普通人来说，一只蚊子的存在感是很低的，即便它骚扰了你一晚上、不断吸你血，你也很难记住它多久——因为你甚至连它长什么样子都不清楚。

但武者则不同，强大的五感，让他能够清楚地看到每一只蚊子身上的花纹，甚至能够根据它们身上花纹的不同，给它们取不同的名字。

在武者眼中，如果他们愿意的话，蚊子的存在感其实不比普通人弱。

蚊子的存在敢堪比常人，常人的存在感就更不用说了。

正常而言，对于武者来说，一个人只要出现在他眼前，他愿意的话，这辈子都不可能再忘记。

虽然不可能记住所有的细节，但一些比较突出的记忆点，他还是能始终牢记在心的，比如一个人的外貌。

这本身就是人的第一张脸，我们对一个人最初的印象，就是从他的外貌开始的。

当然，一些‘大众脸’可能存在感会稍弱一点······

沈落雁看了看许易那张脸，这绝对是她这一辈子看到过的最出色的一张脸！

这样的一张脸，只要她看到过，这一辈子都会记忆犹新，难以忘却。

可为什么······

现实却是，她看过这张脸后，转眼就忘却了呢？

甚至在这之后，她都没有想过再去回想这样一张脸。

对美的追求，无论男女都是一样的。

而许易的这张脸，显然就连沈落雁也不能免俗。

当然，这并不代表沈落雁就喜欢他了，只是单纯地对美的向往而已。

但这一切都不存在。

就连她对美的最基本向往，也都完全消失不见了。

她不久前所见到的许易，在她记忆里就仿佛一团空气，任何一点点的存在感都没有。

如果不是这个时候再见到许易，沈落雁甚至怀疑自己可能会彻底‘遗忘’掉许易，今后再也没有关于许易的记忆。

“返璞归真？！”

“天人合一？！！”

沈落雁心中掀起了滔天海浪。

“这是一位大宗师？！！”

虽然宗师级强者也能做到类似的事情，但那都是在普通人或者先天以下的武者面前。

能在她的面前做到这样的事情，除了传说中的大宗师以外，她想不到其他的可能。

看着站在许易身后，毕恭毕敬、犹如奴仆一般的殷开山，这个念头在沈落雁心中更是坚定无疑。

殷开山再落魄，也是一位先天圆满武者，曾经更是八帮十会之一——竹花帮的帮主。

即便是面对普通的宗师级强者，他也不可能做出这样的行为。

唯一能让他如此，唯有眼前的人实力、身份或地位都远超普通宗师！

“沈军师，请坐。”

许易微微一笑，伸手示意道。

在沈落雁打量他的时候，他自然也顺势打量了对方一番。

论美貌，她不如绾绾、石青璇和师妃暄，但一身白衣如雪的她，却自有一股飒爽英姿。

这股英姿又和商秀珣的不同，商秀珣的英姿一则是因为她自幼在马场中长大，二则是因为她想要证明自己，这是一种强令而来的英姿。

沈落雁的这股英姿却不同，她是想要证明天下女子未必不如男，她是想要为天下女子正名！

这股子气概，就远在商秀珣之上。

至于能不能做到，那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沈落雁暗自深吸一口气，收起折扇，恭恭敬敬地行了一个礼，随后才缓缓在一旁坐下。

她的屁股只坐一半，以此展示自己对许易的尊敬。

在到来之前，沈落雁原本的计划是恩威并施、借势拿人。

毕竟在她的印象中，殷开山已经成为了孤家寡人，不足为虑。

只要她稍微找准要害，一步步逼近他的心理防线，最终自然可以轻松将其拿捏，然后为她所用。

为了做到这一切，沈落雁已经在心里推演了数十次，确保了万无一失后才过来的。

但没想到，还没等她将计划施展，一切就已经结束了。

“他究竟是什么人？”

悄然打量了许易一眼，沈落雁心中很是苦闷。

显而易见，她所看重的人，早已经被许易收入麾下了。

而在一位疑似大宗师的存在面前，她的那些手段、后手，根本没有任何实施的土壤。

就算她联合了八帮十会，对一位大宗师而言又有什么意义？

沈落雁人生首次，对自身的智慧感受到了挫败。

在这种绝对的力量面前，她引以为傲的智慧，完全没有任何用武之地。

力量层次差距太大了！

许易一个人所带来的威慑力，甚至比翟让的整个瓦岗集团还要大得多！

对付瓦岗寨，沈落雁还能想到各种各样的方法，但对付许易，她真的是不知道自己应该怎么办才好。

这一刻的沈落雁，说是心乱如麻也不为过。

因为她头一次，对自身最骄傲的地方产生了怀疑，同时还不知道自己应该怎么办才好。

好在这个时候，许易突然出声，将她的思绪拉了回来。

“沈军师，我有个问题想要请教一下。”

“阁下请说，落雁必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沈落雁连忙开口说道。

她心底暗自松了口气，总算没那么难受了。

许易笑了笑，说道。

“如今天下大乱，义军四起，民不聊生，如果想要最快地统一天下，你觉得用什么方法合适？”

“如何最快地统一天下？”

沈落雁皱了皱眉头。想要统一天下本身就是一件难事，天下间包括四大门阀在内，都没有任何一方势力敢保证自己能笑到最后，更别说是最快地统一天下了。

这谁能够保证得了？

但很快，沈落雁却眼睛一亮。

这会不会是眼前这位大宗师的考验呢？

如果我能给出令其满意的答案，是不是就能让其加入密公的麾下，一起共谋大业？！

想到自己很有可能会为李密找收到一位大宗师，沈落雁整个人瞬间振奋了起来。

‘不着急！我要冷静！’

‘这个答案至关重要，我必须要竭尽所能，务必要做到最好！’

此时此刻，在沈落雁的眼中，许易的重要性已经超过了杨公宝库和邪帝舍利。

就算得到邪帝舍利，也不过是能塑造出一位大宗师而已，她面前的这位就是大宗师。

只要她能回答的令其满意，立即就能获得一位大宗师的支持。

这不比打生打死，也不确定自己能有多少收获的大战要来的强？

更别说，他们这个联盟的目标还不是邪帝舍利，而是杨公宝库内的大量珠宝和武器。

就算最终成功了，他们也不过是能分得一部分而已，收益哪能和一位大宗师相比？

“这个问题有点大，可否容落雁思考片刻？”

沈落雁小心翼翼开口道。

“没问题，时间还足够，你慢慢想。”

许易摆了摆手，示意她可以慢慢想，同时自己一边喝着小酒，一边开始观察着四周。

这里是一个名为冰雕酒家的酒楼，因为独家的冰雕酒，在这长安城内也算小有名气。

当然，这些都不算什么。

许易之所以会选择这里，主要是因为这里距离西寄园很近，直线距离甚至不到两百米。

没看过《大唐双龙传》的人，可能对这个名字很陌生，但如果看过原著的话就知道，西寄园就是杨公宝库的入口！

当然，杨公宝库的出入口并不只有一个。

除了西寄园外，长安渠那边有一个，长安城外有一个，甚至皇城内也有一个。

不过后面三个都是关闭状态的，唯有先从西寄园后院北方的水井入口进入，才能将后面的三个入口打开。

也就是说，在还没有开启过之前，想要进入杨公宝库，就只有一个入口——西寄园后院北方的水井。

而许易现如今所在的位置，刚好距离这口水井的位置非常近，直线距离不超过三百米。

“看来他们还没有发现这里啊！”

许易的目光望向了水井的方向，在他的观察中，方圆数百米内，宗师级强者仅仅只有两人。

这仅有的两人，大概率也只是恰好藏在这边，并不是真的发现了西寄园的秘密。

当然，也有可能这西寄园就是他们赌的那个可能！

现在长安城内绝大多数的杨素旧宅都被挖地三尺了，仅剩下不足十间房屋。

有的人选择了稳妥，在这些房屋的中心点隐藏，无论最终确定了是哪个地方，他们都可以快速赶过去。

反正以他们的速度，这也慢不了几秒钟。

但也有的人，选择了赌博式的守点，直接在这剩下的几个地方里选择了其中一个。

只要能够选择正确，他们就能第一时间进入到杨公宝库内。

当然，如果选择错误的话，那他们就只能‘稍晚’一点了。

两种方式，也说不好哪种方式更好，只能说是各有优劣。

不过绝大多数宗师，都是选择了比较‘稳妥’一点的方式。

于是乎，西寄园这边的宗师级强者，自然也就只有两位。

宗师以下的武者倒是极多。

大量的后天武者、乃至先天武者，纷纷冲进了西寄园内，开始了地毯式的搜查。

他们来自于各个势力，其中甚至有着敌对与仇恨的关系，但这一刻，他们都非常有默契地暂时放下了仇恨，一同探究整个西寄园。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

西寄园内出现了大量的轰鸣声，那不是战斗，而是武者们出手，将一栋栋房屋给轰塌，以此来确认，这里确实并不存在开关。

有时候，他们甚至还要将整个地板都轰出一个个大洞，这能让他们更加确定这里面没有机关。

其实这种方式多少还是有点粗暴了一点，很容易漏掉什么地方，但没有办法，他们不可能、也没那个时间，去做那些细致的检查。

跃马桥上的震动，让各大势力误以为魔门终于开启了杨公宝库的入口，甚至在他们神不知鬼不觉中，已经进入了杨公宝库。

为了不让魔门的人直接取走杨公宝库内的宝藏乃至邪帝舍利，他们必须要以最快的速度，将宝库入口给找出来！

随着时间的流逝，在各大势力这种粗暴的方式下，越来越多的杨素旧宅被推平。

不到半个小时，就只剩下不到三间了。

西寄园因为占地足够大，所以刚好也是剩下的那一间之一。

随着这一个个消息汇总，各大势力也纷纷将自己的目光投入到了这最后的三大宅院之中。

本就已经无比压抑的气氛，顿时间变得更加紧张压抑起来。

三选一，究竟是哪里呢？

······

对于许易来说，四周的变化也变得更为明显。

不久前还只有两位宗师的周围，此时同样的范围内，已经出现了超过十位的宗师！

在最开始的时候，很多宗师不愿意做出选择，但现在只剩下最后的三个地方，三分之一的机会，不少宗师就开始扛不住了，纷纷进行押注。

各大势力的武者们，也全都开始往这最后剩下的三个地方聚集，每个地方所出现的先天武者，就有数百位之多。

这个数量，已经堪比参与白云居聚会的先天武者数量了。

如果另外两个地方也是差不多的数量，那如今来到长安城内的先天武者数量，怕不是有上千之众！

上千名先天武者，这至少已经占据了全天下七八成的数量了。

这一次的邪帝舍利争夺战，在许易提前的布局下，几乎已经引动了全天下的绝大多数势力。

除了极少数势力因为各种原因，能来的基本上都来了。

上百位宗师级强者，上千名先天武者。

这一场即将到来的大战，哪怕还没有正式开始，在无数人眼中已经是百年难得一遇的惊世之战！

甚至未来数百年内，都不可能再出现这样的一场大战。

······

西寄园。

后院北方。

某个水井旁。

“给我挖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