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体抖了一下，又动了动，成濑慢慢醒了过来。

“……”

缓了会儿神，他扭头看了看被窝里的泷川光，见她双眼闭着，又看向窗外。

灰蒙蒙的，也看不出时间。

他也不记得自己怎么趴着趴着就睡着了。

看了眼时间，已经到下午了。

再看向被褥上躺着的泷川光，他又怔了一下。

“你醒了。”

她睁着眼，对他微微一笑，“嗯。”

“感觉怎么样？”

“唔……”

他挪着身子坐到被褥旁，伸手摸了摸她的额头。

“没那么烫了，好像退烧了？”

“是吧。”

“再休息一会儿吧，现在才下午两点多。”

“……下午要回去吗？”

他没有直接回答，而是问道：“你感觉自己现在状态怎么样？”

“不太好。”泷川光说道。

“……”

“真的。”

“嗯。”

成濑也没说什么，站起身来，拿起一旁的毛巾，“还要再敷一会儿吗？”

“敷吧。凉凉的，挺舒服的。”

“嗯。”

他起身去卫生间了。

再出来时，他脸上也有些湿润。

“有点困……洗了把脸。”

“春海不会也发烧了吧。”

“我要是也病了，那大家就一起躺着吧，看谁照顾谁。”

“这样也不错。”

“バカ。”（ba ka）

将湿毛巾折叠，放到她额头上，成濑坐到一旁，随手从袋子里拿了一颗果冻打开。

“肚子饿了吗。”

“还好。”

“是没食欲，还是真不饿。”

她想了想，笑了一下，“都有吧。”

“晚上再看看吧，如果还是吃不下别的，我就让旅馆那边给你再煮一份蛋花粥。”

“春海呢。”

“大鱼大肉，在房间里吃。”

“好过分……”

她从被窝里伸出腿来，轻轻踢了他一下，然后才发现自己光着腿。

“啊。”

她身上还是只穿着内衣。

“把衣服换上吧。”成濑起身将新拿来的一套干净浴衣拿给她。

“起床再穿。”

他也没多说，放下衣服，走到窗边站着。

“外面在下雨吗。”

“没有。”成濑看着窗外，“我看天气预报，今天到晚上八点之前都不会下雨。

泷川光看了看他，“春海想今天就回去吗？”

“嗯，明天要上课啊。”

“那春海先回去吧，等我明天感觉没问题了，就自己一个人骑车回去。”

他望过来，“真的？”

“假的，你敢走我就闹了。”

他表情都没变，显然压根没把她刚才的话当真。

“那就多待一天吧。”他拿出手机，“我之前就已经跟尚子这样说了。”

“我也得跟妈妈说一声……”

她给家里打了个电话，直言自己发了烧，正在旅馆躺着。

“没事……春海在照顾我。”

“听你的声音也不像是有事的样子，至少比昨天晚上精神多了。”

妈妈是这样说的。

“学校那边，要帮我请假哦。”

“知道了。”

挂断电话，她看向窗边的成濑：“春海请假了吗。”

他点了下头。

“一天？”

“你想躺几天？”

“躺久了也会累呢。”她笑了一下，接着从被窝里坐起身来。

成濑扭过脑袋。

“你要起来吗。”

“嗯，稍微活动一下。”她往身上套着浴衣。

“没问题吗。”

“只是在室内的话……”

他没有多说。

穿上浴衣，泷川光也来到窗边，望着外面的十三湖。

“水位涨了吧。”

“涨了不少。你看湖边的护面块体，已经完全淹没了。”

她趴在窗户上，盯着下面的小院和湖边码头，“我想下去看看。”

“你现在不能吹风。”

“好吧。”

湖面上空风起云涌，和昨天他们过来时一样，正在酝酿下一场大雨。

“停在码头上的船，是旅馆的吗？”

“不是。”

“噢。”

泷川光过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春海是怕我想去船上玩，才这么说的吧。”

他没说话，在窗边坐了下来。

盯着窗外的大湖又望了片刻，泷川光又回到被褥上躺下。

躺了一小会儿，她开口道：“我想看电视。”

成濑过去打开电视，“这里看得到吗。”

“看不到。”

“去床上吧。”

她抬起一只胳膊。

成濑看了她两眼，还是过来将她扶到了床上。

“森见病了都没你这么娇气。”

“谁说的，上次一叶生病，我们过去照顾她的时候，她也是这样呢。”

成濑怔了一下，忽然想起来上次森见发烧病倒时，自己并没有过去探病。

“是吗。”

他坐在床尾，泷川光上床后就趴了下来，看着电视。

“生病的人总是有些特权的。”

“明明是最虚弱的时候。”

“也是别人的同情心最泛滥的时候。”她笑起来，“所以才要趁着这个机会撒娇嘛。”

“……”

成濑摇了下头，什么也没说。

下午剩下的时间，两人就在房间里看着电视。

而泷川光也就刚醒过来的时候精神了一阵，没过多久，又趴在床上睡着了。

给她盖上被子，再调低电视的声音，成濑给远在几十公里外的女朋友发着消息，抚慰着她克制在文字里，却又不自觉地流露在声音中的情绪。

聊着聊着，森见忽然也发了条消息过来。

一叶：你们还没回来？

成濑：嗯。

一叶：刚拿到新车，要充分利用这个周末吗。

成濑：光倒下了。

一叶：什么意思？

成濑：昨天淋了场雨，发烧了。

一叶：严重吗？

成濑：差不多已经退烧了。

一叶：下午回来？

“……”

成濑看了眼睡梦中的泷川光，又伸手摸了下她的额头。

“这算是已经退烧了吧……”

成濑：不，让她再休息一天。

一叶：这样也好。

一叶：你在照顾光？

成濑：也没别人了。

一叶：辛苦了。

一叶：明天需要我帮你请假吗。

成濑：尚子会说的。

一叶：哦。

不知不觉间，外面的天渐渐暗了下来。

到傍晚了。

成濑走到窗边看了看，才发现外面已经下起小雨。

“天气预报也没那么准啊……这下今天真的回不去了。”

直到此时，他才发现自己还是没有完全放弃今天就回家的打算。

不只是因为想见尚子。

“唔……”

正沉思着，床上躺着的另一个原因也醒了过来。

“天亮了……？”

成濑回过头，“是天黑了。”

“春海……”

昏暗的房间里，泷川光看了看他，还没有完全从乍醒的茫然里清醒过来。

“现在什么时候了……”

“令和十五年，你已经在床上躺了十年了。”

“啊。”

她应了一声，居然就这样接受了。

又过了好一会儿，她才冒出一句：“春海刚才说了什么？”

“……”

成濑走过来，将房间里的灯打开。

“我说你饿了吗。”

“诶？唔……好像有点饿。”

“能吃下别的东西吗。”

她从床上爬起来，眯了眯眼睛，有些畏光。

“能吧。”

“那我让旅馆的人把晚饭送房间里。”

“不……我想下去吃。”

“也行。”

泷川光起身下床，又打了个呵欠。

“怎么这么好睡……”

“病了。”

两人离开房间，来到楼下旅馆的餐厅，结果晚餐最早要到六点才开始，眼下还有十几分钟。

“那就去外面转转吧。”

“你等一下。”

成濑又回到楼上，取了件外套下来。

“披着。”

泷川光笑了笑，“没那么夸张啦。”

“你要是被风吹倒了，我还得在这边再多陪你几天。”

“生病了就可以心安理得地逃学，多好啊。”

“我可安心不了，少上一节课我都难受。”

“诶，真积极……”

“所以我是年级第一。”

“好啦。”她还是将外套披上了。

走出旅馆，泷川光径直往后面的院子走去，在湖边停了下来。

“可以走到码头上吗。”

“你保证自己不会掉下去就行。”

她笑了笑，拉了下身上的外套，走上码头，远眺着辽阔的十三湖。

风推波浪，乌云融入暮色。

“真可怕啊。”她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