特勤九处，空中母舰。

两扇金属门板在面前顺着滑轨移开，当罗亚军穿过门走进去时，发现其他人已经在这房间里了。

他看到了那个能驾驭魅影的自闭小姑娘法娜，看到了之前才在遗迹里大显了一波身手的梁野。之前两次任务里有过短暂合作的声呐小姐段兰也在这里。

在他们对面的位置只有两个人。特勤九处的首席李昌成，还有宫崎教授。

自动门在身后合拢。罗亚军走了进来，找了张空座位坐下，不动声色地扫了眼房间里几人的情况。

声呐小姐腰杆笔挺地坐着，坐姿端正得就像上课认真听讲的小学生。小姑娘法娜趴在桌上睡觉，小脸蛋微微鼓起。

梁野翘着腿正在刷手机，看到他进来时热情地挥了下手打招呼，给人感觉就像是多年不见的老战友。

“看起来人都到齐了。”

李昌成发话了。

“大家事先可能多少都听说了一点，今天叫大家来这里是为了宫崎教授的某个提案。事项内容是绝密，项目提出后目前宫崎教授只提交给了我一个人，因此整个组织内还只有我们两人知道这件事。

接下来诸位即将听到的，不仅事关整个特勤九处，事关我们今后的整个行动模式以及公众安全，更和在场每个人都息息相关。所以希望你们在听完后能认真考虑，自己做出决定。”

他转头看向了宫崎教授。

“说明一下吧，教授。”

宫崎老贼此时似乎仍在沉迷他的开发不能自拔，全程低着头在摆弄他的平板。听到领导发话才不情不愿地抬起头，站起身准备说明。

“呃......好吧，那我就长话短说吧。”

他晃了晃脑袋。

“在场的都是九处特工，都已经不仅一次参与过现场行动，对九处截至目前为止的行动情况想必也都有所了解。所以也没什么好避讳......”

听到声音的法娜正从桌上爬起来，张开小嘴懒洋洋地打了个呵欠，揉了揉惺忪的睡眼。

“现在的情况就是，我们的特工正在面对难以应付的情况。”宫崎教授说道，“魅影的出现是个巨大的挑战，它们打破了我们迄今为止积累起来的不少对感染者的经验。

魅影是孕育自人类、却又超越人类的东西，相信在座特工或多或少都有过亲身体验。它们有更强的能力，更强的体质，使得我们的常规队伍难以应对。

正因如此，我相信一支特别的应对小队是必要的。这支队伍将只由特别能力者构成，就算在整个九处特工里也是最突出最优秀的。

他们集合到一起，这样就能应付他们单打独斗也难以应对的危机。他们会成为特勤九处的利刃，一柄足以斩断任何障碍的利刃。”

罗亚军看了眼房间里这几人，挑了下眉毛。

“等会，你的意思是说......”

“没错。”

宫崎教授按下遥控器，打开了悬挂显示器。画面里出现了一份文件，标题处醒目地挂着几个大字，“终极力量”。

“......真是个没创造力的名字。”罗亚军说。

“当然，加入与否看你们个人意愿。”李昌成主席开口了，“这项计划还是个雏形，就算正式通过，距离启动也还有手续要走。

你们都是宫崎教授亲自挑出的人选，他认为你们每一个都有入选的能力和理由。但如果任何人想退出，我们也不会强求。”

他说完，视线从几人身上扫过，似乎在等待他们的反应。但几人都闭口不言，一时没人开口。

短暂的沉寂后，声呐小姐先说话了。

“我......不确定我有没有那个能力。”段兰特工说道，“我是说，我是有些特别的能力，但我从不认为这使我和其他同僚有什么区别。

这样一支精锐队伍，听起来......”

“你的能力在很多情况下对队伍来说会很重要。”宫崎教授和颜悦色地打断了他，“而且你还有更大的潜力，只是有待开发。

你有那个能力的，我保证。你完全能胜任这个队伍里的工作。现在的问题只在于......”

他笑眯眯地看了眼声呐小姐，视线在她身上短暂停顿，接着也从其他所有人身上扫过。

“......你自己愿意吗？”

显然这不仅是在问她，也是在问其他所有人。

“我......”声呐小姐迟疑了一下，但还是道，“谢谢教授。但我还是需要时间想想。”

她说着向李昌成投去了询问的目光。李昌成微点了下头，似乎是表示她有充裕的时间思考。

“回去。”法娜接着也开口出声了，“商量。”

对她稍微有所了解的人都会意识到，她的意思是准备回去和妈妈商量。

她是个听妈妈话的好孩子。

“听起来是个好主意。”

梁野不说二话就表示了支持。

“算我一个。”

这倒是让罗亚军有些意外。他本以为梁野会是那种比较难说服的类型，有实力的家伙往往都是如此。

李昌成微微点头。最后他的视线落到了罗亚军身上。

“那么罗探员，你怎么看呢？”

罗亚军：“......”

......

罗亚军接受过例行检查回到住所时，时间已经临近转钟。

他简单地冲了个热水澡，整个人倒到了柔软的床铺上。

他也没法立刻给出答复。

倒不是因为对自身能力的质疑亦或是需要询问某个莫须有的家人的意见，而是在前阵子一系列的经历后，他现在对特勤疯人院确实有那么些信任危机。

回来后九处也正在跟情调局那边交涉。反正总之情调局那边觉得九处内有问题，然后九处这边当然也不认账。

上级部门目前暂时还没表态。特勤九处这边以目前的趋势看可能会准备安排一次独立调查洗清他们高层的嫌疑，但情调局那边旋即就表示你们糊弄鬼吧，独立调查的意义就是为了没人会被查出来，当咱们不知道是吧？

反正这样拉扯下去短期感觉也很难有什么结果。

格罗夫集团的那个西格尔在分开前，留给了罗亚军一个一次性用的通讯装置。对方说那是因为信任他，如果某天他在九处发现了什么异常让他觉得情调局是对的，那么就能通过这个联络他们。

但老实说，他现在不知道什么可以信任了。

今晚他精神格外困倦，脑袋沾上枕头没多久就睡着了。

梦里他见到了故人。他看到了老布鲁克，老家伙就算去了天堂也还是一副咸鱼样，嘴里叼着烟手上端着咖啡杯，摇着头说我当年就没看错，你果然不行。

他梦到了陈美悦。漂亮的大波上司当年忽悠他上贼船时发表了一波声情并茂的演说，说如果看不爽这个世界，那就加入我们亲手改变它，我们一起。

结果大波上司人没了，他还在这里。

有时他也觉得自己的人生挺搞笑的，大半辈子下来不知为什么而活。身边的人总是接二连三离去，每当他感到哪怕一丝一毫的安心，萌生出“就这样也不错”的念头时，事情总是会变糟，然后他总是能再失去点什么。

直到孑然一人，环顾四周才发现身边已空荡荡一片。

不对，这么说倒也并不完全准确。他还没有变成孤身一人，暂时还没有。

最后出现在他梦境里，重新为他带来一种莫名的安心感的，是一个穿成蝙蝠的疯子。

此时他才有些好笑地发现，自己在这世上剩下最后一个真正能算得上信任的人，却连他长什么样叫什么名字都不知道。

“醒醒，罗探员。”

不知是在梦里还是在梦外，似乎有人开口对他说话。

他醒了。

有如灌铅的眼皮勉强撑开，刺眼的光晃得他睁不开眼。罗亚军不得不本能地抬起手挡在面前，眯起了眼睛。

然后他愣住了。

他看到了黑洞洞的枪口。

好几支枪的枪口，齐齐指着自己的方向。